麵壁與麵窗(2 / 2)

鳥翼上的黃金,對鳥兒的翱翔與鳴唱有什麼實質的意義呢?

那些身外之物,對我們心靈的快樂和幸福有什麼實質的意義呢?

每天清晨,路過那家雜貨店時,我都會看見一位姑娘在精心地侍弄一盆鮮花。

整個春天,花枝上的花蕾都在次第開放著。可是有一天,那些花兒居然全開了,美得讓人驚豔。我不由的在售貨窗口停下來。

“這盆花賣嗎?”

“不賣。”

“多給點兒錢也不賣嗎?”

“不賣。”她探出頭,“我是讓自己欣賞的。”

“如果我也想欣賞呢?你可不能太自私啊。”我有點兒蠻不講理地開玩笑道。

“那就送給你好了。”她說,“這花我已經欣賞很久了。人是不能太自私。”

“那……多不好意思。”我寒暄著,手卻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這該怎麼謝你呢?”

“像我無法感謝這盆花一樣,你也無法感謝我,隻要用心養她就行了。”

我答應著,把花搬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擺來擺去,總想找個合適的位置安放她,卻發現放到哪兒都不合適,都破壞房間的諧調與美感。

那你當初幹嗎想要這盆花呢?我問自己。

因為她卓爾不群的美麗,所以你想占有。我回答自己。

僅僅是想占有。

占有是喜歡嗎?占有是愛嗎?

占有不是自私又是什麼?

第二天早上,我把花送還給了那位姑娘。她靜靜地聽完了我的訴說,笑道花一定還要送你,這次你是真的配擁有這盆花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又帶走了這盆花,揮手向她告別,她第一次出門送我。這時我才發現,她是一位拄著拐杖跛著左腿的殘疾姑娘。

這次我是真的明白,該把這盆花放在哪兒了。

他們是為一塊磚離的婚。

那天,女人發現牆上的圖釘活動了,便想把它按穩。喊男人,男人正在看實況轉播的足球賽,沒有搭理女人。家裏沒有錘子,女人便找了一塊磚頭,獨自敲打了起來。一不小心,磚頭砸到了自己摁圖釘的另一隻手上。

女人疼得厲害,抽抽搭搭地去告訴男人,渴望得到男人的撫慰。可是男人隻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下女人,便仍然專心致誌地盯著電視屏幕。銀屏上,一隻銀色的足球正優美地飛躍著,帶動著全場的熱烈和瘋狂。

女人關掉了電視。受了冷落的女人又委屈又憤怒,開始喋喋不休地斥責男人。

男人不耐煩地聽著,終於攥緊了拳頭。

女人也舉起了磚頭。

拳頭和磚頭都沒有落下,但他們都從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了兩年來的冷漠和厭倦。是的,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連爭吵都失去了新鮮的趣味。

日子還有什麼過頭兒呢?

那天下午,他們終於離了婚。

他們揣著那張紙走出法院大門。男人請女人最後吃一頓飯,女人默許了他的邀請。

那頓飯,他們一直吃到深夜。從飯店走出來時,天還下起了雨,坑坑窪窪的路麵上霎時存滿雨水。

男人在前麵走,女人在後麵走。女人的眼睛有點近視,她小心翼翼地在水窪間穿行。

前麵有一個很大的水窪,女人跨不過去。男人站在水窪這邊,女人站在水窪那邊。他們在雨中怔怔地對視著。要是在以前,男人準會把女人抱過去。可是,現在他們離婚了。

男人找了兩塊磚,間隔開放在了水窪中。女人猶豫著踩了上去,男人輕輕握住她的一隻手,女人穩穩地走了過來。前麵又出現一個大的水窪,男人又把磚墊在女人的腳下,女人又穩穩地走了過來……就這樣,男人把女人送到了她的住所。

分手的時候,他們都哭了。他們意識到了他們可怕的錯誤。

每一雙凡夫俗婦的婚姻都要經過大大小小的水窪。小的自然容易過,大的就需要好好配合。經濟發生危機的時候,初為人父人母的時候,家庭發生矛盾的時候……你寬厚地為她墊一塊磚,她溫柔地為你擦一把汗,日子就暖和安恬地過下來了。最可怕的就是在水窪裏的打鬥,誰會不受到傷害?誰能不劃上血痕?怎麼能不兩敗俱傷?一塊磚,墊在腳下,不要敲到頭上。

有時幸福就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