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橫
連橫(1878—1936),字武公,號雅堂,別署劍花,台灣台南人。祖籍福建漳州龍溪。橫以光緒三十一年辦《福建日日新聞》,鼓吹排滿,嗣為清廷所忌,未幾停刊。及歸台,乃與趙雲石、謝籟軒十餘人在台南創南社。宣統元年,又與林癡仙、賴紹堯、林幼春等人創櫟社。民國既立,先後遊上海、南京、杭州。後又轉奉天、吉林,從事報業。民國三年,趙爾巽長清史館,延橫入館共事,橫因得盡閱館中所藏有關台灣建省檔案,采掇排比,以著《台灣通史》。是年冬歸台,任職於《台南新報》。民國十六年,與友人開雅堂書局。旋以刊《新阿片政策謳歌論》於《台灣日日新報》,有獻媚日人之嫌,遂不齒於士林,櫟社亦削其籍。不得已,徙居上海,以民國二十五年病逝。子震東、孫連戰、曾孫勝文三代,均國民黨高官。述作有《雅堂先生文集》《台灣通史》《台灣語典》《台灣詩乘》《劍花室詩集》等。
詩薈遺墨
《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第99冊《雅堂文集》本。
雅堂嚐集古今之詩,次其有關台灣者,名曰《台灣詩乘》,與所撰《台灣通史》相輔而行。是其於詩也重矣。雅堂為櫟社一傑,櫟社則興自乙未割台以還,迨蔣氏父子南遷始漸消歇,先後曆五十餘年,直與台灣舊體詩壇之極盛期相始終。櫟社之極盛期,則在光緒末以逮民國二十年間。此數十年間,雅堂適多與其事。故觀此一編,足以知台灣詩風之一斑。是編凡百餘則,皆關詩學,談藝而外,並及時賢,至於詩鍾、詩社之事,亦縷條陳,一時風會,可得而知。按,《雅堂文集》有《台灣詩薈發刊序》一文,為《台灣詩薈》月刊而作,旨在倡扢雅揚風之篇、道德經綸之具。《詩薈》先後出二十二號,雅堂實主其事。其於及選諸家之詩,例有題跋,大率明其履曆,兼以品第得失,如章太炎、陳弢庵、鄭叔文諸人是其例。又頗多雜記隨筆,亦以闡發詩學為主。是書之名《詩薈遺墨》,蓋猶斯意耳。《遺墨》有曰:“不佞之刊《詩薈》,厥有二義:一以振興現代之文學,一以保存舊時之遺書。”可與《詩薈發刊序》相殘。《遺墨》又有曰:“征詩雅事也,而慕虛名。作詩樂趣也,而幹贈品。市道相交,旁人齒冷。”可與《台灣詩薈》雅堂之言相發明,其言曰:“作詩風雅事也,乃有竊他人之作以為己有者,是為詩賊。曩見杭州某月刊,固以詩詞相標榜者,其主筆竟竊黃莘田之《惆悵詞》三十首改為《恨詞》,大書其名。彼蓋以莘田為福建人,無有知者。然香草箋流傳甚廣,又安能掩盡天下耳目哉?”誠可謂慨乎言之矣。其餘精到之語,俯拾即是。如曰:“擊缽吟為一種遊戲筆墨,朋簪聚首,選題圈韻,鬥捷爭工,藉資消遣,可偶為之而不可數……今人偏好為之,亦時會之使然歟?”又如:“近時詩會,每有作詠物之題,複用七絕之體,此真難下筆矣。……”又如:“詩有別才,不必讀書;此欺人語耳……”又如:“近時吟社,每開大會,費款數百金,至者數百人而僅作擊缽吟二三唱以了之。真是可惜。餘意欲開大會,先出宿題,遍征吟詠,攜之蒞臨。……”是雅堂之論,不期而與夫今之學術會議相合矣。又如:“詩鍾亦一種遊戲,然十四字中變化無窮,……非可以信手拈來也。”按詩鍾遊戲,迥非凡手可為,雅堂之論為不刊也。又如:“‘兩乳燕投孤壘宿,四時花共一瓶開’:孫湘南句也。‘花無寒燠隨時發,酒長瓊漿不用沽’:六居魯句也。而張鷺洲亦有詩雲:‘少寒多燠不霜天,木葉長青花久妍。直過四時皆似夏,荷花度臘菊迎年。’此均善寫台灣氣候。故欲為台灣之詩,須發揮台灣之特色。如以江南花月、塞北風雲而寫台灣景象,美則美矣,猶未善也。”至其有關近代詩家掌故者亦甚多,此不備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