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III
教室裏很安靜,落針可聞。
全班同學的注意力從黎曉轉移到季扶傾身上。
三人之中他個頭最高,身材也最為勻稱。他走到兩人前麵,一身紅白校服,幹淨得發亮。
裴秀惠問:“你們找誰?”
胖子說:“老師,您繼續上課,我們在門口看一眼就成。”
此時此刻,黎曉真的很想變成一隻鼴鼠,挖個地洞躲起來。
裴秀惠說:“黎曉,你繼續。”
黎曉心想,這還怎麼繼續啊?
可沒辦法,她還得若無其事地演講:“Asthesayinggoes……andards.(俗話說,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
本該流利的英文,變得有些磕磕巴巴。
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這些話經由她的口變得格外諷刺。
底下有人交頭接耳。
“紀檢部來找什麼人呀?他們不用上課麼?”
“凡哥,該不會是來找你的吧?你又幹壞事了?”
“滾!莫挨老子。”
黎曉把筆記本舉得更高了。
她根本不敢看季扶傾,隻覺得他犀利的眼神像探照燈一樣掃過來,照得她原形畢露。
季扶傾的目光在教室裏梭巡一圈,最終定格在黎曉身上。她仿佛一隻被掠奪動物盯上的小獵物,瑟瑟發抖。
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隨後抬了一下手,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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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課一結束,噩耗如期而至:“黎曉,尼姑找你。”
“尼姑”是班主任倪青的外號,她是一個年近四十的單身女人,沒結過婚。
社會輿論對大齡單身女性並不友好,這種情況在中學校園裏也不會得到好轉。
成年人好歹明麵上都是和和氣氣的,未成年人的惡意很多時候是毫不遮掩的,比如給老師起“尼姑”這樣具有侮辱性的外號。
黎曉討人喜歡,可她不是人民幣,總有那麼一小撮人不吃她那一套。
倪青就是其中之一。
C大附中以素質教育聞名,倪青是極少數會實施“體罰”的老師之一。
她對學生的要求極為嚴苛,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抽查學生背書,隻要有一句話背不出來,就罰站到下課。
上個學期,黎曉剛轉到C大附中一周,就被倪青來了一個下馬威。
她被抽查背誦王勃的《滕王閣序》,這篇文章在深城不是必背篇目,而到了北城,要求全文背誦並默寫。
七八百字的拗口駢文,她沒背幾句就卡殼了。
倪青讓她拿著課本站到教室後麵去,黎曉不肯動,小聲為自己辯解:“老師,以前我們學校不要求背這篇……”
她極少在老師麵前找借口,更常用的方法是裝柔弱——比如乖乖認錯,再用無辜的小眼神瞅著你,讓你心生出某種對待小動物一般的憐惜。
黎曉覺得這件事情錯不在她,老師也該講講道理吧,何況她還是個新來的。
可倪青完全不買賬,說:“我昨晚就通知了,今天要抽查《滕王閣序》,你背不出來是你的問題。”
女孩子臉皮薄,黎曉尤甚。
她捧著書站在教室後頭,臉上火辣辣的,眼睛裏浮著幾朵淚花。
說不上是裝還是真委屈,就是心裏頭難受。
罰站與其說是對學生的“體罰”,不如說是對學生心理上的懲罰,堪稱小型社死現場。
後排有一個男生看不下去,偷偷給她遞了兩張紙巾。
她正擦著眼淚,誰知倪青把書往講桌上一摔,厲聲喝道:“哭哭啼啼給誰看?要哭出去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