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Z市,越是接近這座城市的中心地帶就越是呈現出一種別樣的輝煌和華麗,此起彼伏的高樓大廈在現代高科技的裝扮下不停地變換著夢幻般的色彩,連十一月清冷的夜空也被映照得色彩繽紛。
寬闊的街道被洶湧而來的高級轎車堵塞得水泄不通,紅男綠女們嬉鬧著攜手走進燈紅酒綠的樓堂館所,商店和娛樂場所門頭上的霓虹燈閃爍著這座城市的迷離,擺攤的小販們則在這冷漠的鋼筋水泥叢林中努力尋找自己的夢想。
小楠站在這些高樓大廈的下麵,感覺自己渺小得像隻小螞蟻,她抬頭仰望周邊這一圈的高檔消費場所,一種強烈的陌生感油然而生。雖然她已經在這座城市裏生活了六年,可她的前四年呆在不食人間煙火的象牙塔中,後兩年奔波在工作和床之間,頂多也就是開著機車出城上山,她雖然生活在這座城市裏,可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卻跟她完全無關,比如——就像她現在身處的這個商業圈。
原本就有些猶豫的小楠被趙宇軒領著走進了停車場附近的一家餐廳,一進門那身著整齊製吅服向來賓鞠躬致意卻表情淡定語言不卑不亢的服吅務生就把小楠唬得不輕,再往裏走紅地毯兩邊六個身著西式宮裝微笑迎客卻絕沒有一絲媚俗表情的迎賓小吅姐,立刻就讓小楠感覺到了這裏的消費檔次似乎不是她這種窮孩子該來的地方。
很顯然,趙宇軒對於這裏是很熟悉的,他緊跟著前麵帶路的領班小吅姐,走在走廊的紅毯上就跟小楠穿著棉拖鞋走在自家臥室沒有任何分別,不知道他是否察覺到身後小楠眼神中的異樣,隻顧邁著自己輕吅鬆瀟灑的步子,引領著有些被這餐廳的超豪華氣勢所震撼住的小楠往裏麵走。
一樓大廳裏四壁的仿希臘式浮雕,和從十餘米高的天花板直垂到人們頭頂的璀璨華麗至極的西式水晶吊燈,更把這家餐廳的華麗奢靡氣息推到了極致,這種氣息卻更加讓小楠感覺到有如芒刺在背。
一個窮人家的孩子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往往會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表現,一種會變得自卑而頹廢,內心自怨自艾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生於官宦富商之家,從而可以坐享這樣的奢華生活,表麵則驚恐而膽怯,對宴請自己的人表現出比平時更多的追捧和奉迎;
另一種則會處處檢點自己的舉手投足言談舉止,努力不讓自己內心有一絲一毫的卑微和怯懦,並且還要讓自己表現出比平時更加倍的禮貌,更文雅的談吐,更穩重的行為,使得自己看起來比平時更加值得別人尊重,即使難以完全做到那麼至少,站得直坐得正減少不必要的談話,這既是一種對自我人格底線的保護,也是對於周邊環境的一種自我適應,她(他)要通吅過這種自我約束來告訴這裏的其他人,她(他)也許不能讓自己變得適合這裏的消費檔次,但她(他)的靈魂絕不比這裏的任何一個客人來得低賤。
毫無疑問,小楠屬於後者。
也許趙宇軒完全是無心的,這裏對他來說隻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消費場所而已,也許他請小楠來這裏隻不過是想請她一起享受這裏優雅的環境和外麵嚐不到的精美菜肴,但是他完全忽視了小楠的感受,以至於當他偶然回頭看到小楠此時的表情時不禁嚇了一跳。
他見過像小鹿一樣輕靈的小楠,也見過憤怒悍勇的小楠,見過小楠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憂鬱和苦楚,也見過小楠麵紅耳赤的羞怯,但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小楠。
她這算是什麼樣的神情呢?說是嚴肅吧,她微翹的嘴角仍帶著一分淺淺的笑意,說是淡漠吧,她那雙盈盈的秋水仍舊華彩流吅溢,三分莊重,三分隨和,三分靈動,還有一份深藏在眼瞳裏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而這神秘本身也具備了一種魅惑。
趙宇軒直到今天才明白,原來一個人的表情即使不怒不哭不笑也仍舊可以精彩如斯,而這種表情出現在小楠那仙子般張清麗出塵的麵孔上,更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這讓趙宇軒不由得心中一凜,原本深深隱藏在他心底的一點點基於財富上的優越感瞬間全線崩潰。
領班小吅姐帶領他們兩個走到二樓一處靠窗位置,黑色的雕花原木桌椅緊挨著從天花板直到地麵的哥特式拱頂落地窗,窗外就是車水馬龍的一環路高檔商業圈。小楠和趙宇軒坐定之後服吅務員遞上精致的菜單,趙宇軒很紳士地把菜單轉給小楠讓她先點菜。
小楠接過菜單她的第一反應並不是看裏麵的菜式介紹和照片,而是不由自主地估算起了這本菜單如果由她來設計製吅作得花多少時間印一千冊要成本幾何,這個應該算是職業病吧……直到她用腦子算得差不多就剩下該給客戶開訂單交預付吅款了,這才幡然醒吅悟自己這是在高檔餐廳用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