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是不存在純粹的好人的,隻有純粹的壞人。”
小白六的呼吸聲在對麵急促地響著,他拉著還在小聲抽泣的小木柯在深夜的兒童福利院奔跑著,但白柳知道他在聽。
這小家夥還沒有掛電話,因為是按分鍾計費的,真是一個很努力的陪聊工——雖然是個童工。
白柳的嗓音裏帶出了一點很懶很閑散的笑意,他好像回憶到了什麼很好笑的事情:“然後在我對這些想法堅定不移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傻逼,他自告奮勇地想和我做朋友。”
“他不斷地問我為什麼一個人,自己餓肚子省吃儉用給我食物,在發現我看一些很血腥奇怪的書籍的時候也隻是愣了一下,然後偷偷摸摸地去外麵給我搞來給我看。”白柳口吻很平淡地說,“但我從頭到尾對他都很冷淡,他是在得不到任何滿足感的情況下在付出,我以為他很快就會放棄了。”
那邊的小白六終於開口了,他問:“他放棄了嗎?”
“他中途遠離過我一陣,我以為他放棄了。”白柳頓了一下,“然後有一天中午,我在院子後麵看到了一隻【瘦長鬼影】的玩偶。”
那是一隻非常笨拙的瘦長鬼影,身上的玩偶套裝服裝是是拿福利院不要的床單改造的,帽子破破爛爛,簡直像是什麼小學生失敗的手工作業,這隻瘦長鬼影揮著自己巾巾吊吊襤褸衣衫在和白柳傻兮兮地say——hi。
那段時間白柳經常看的書就是瘦長鬼影的故事,因為福利院也沒有再次被捐獻別的這類的書籍了。
但陸驛站可能誤會白柳很喜歡這種奇怪的傳說生物,十幾歲的陸驛站偷偷摸摸地熬夜藏在被子裏做了這麼一個玩偶,然後套在自己頭上,站在白柳麵前蹦蹦跳跳,他跳得哼哧哼哧滿頭大汗,劣質的布偶套裝裏的眼睛幹幹淨淨,但眼眶因為熬夜泛著紅。
陸驛站把白柳當成了那些喜歡動畫人物的小孩了,他純粹地希望白柳因為這個感到快樂。
但他並沒有想要白柳感謝他的意思,當然白柳也並沒有感激他的意思,因為這實在是……
“……他好蠢。“小白六麵無表情地吐槽。
”對,我那個時候也是這麼覺得的。”白柳低笑了一聲,“我就像是看傻子一樣看他,然後禮貌地解釋我並不是瘦長鬼影的小粉絲,我隻是喜歡看這些恐怖故事,看這些奇形怪狀的恐怖生物吃掉犯傻犯錯的人類,我喜歡這樣的恐怖故事。”
小白六靜了一會兒說:”我也喜歡,但他應該……不喜歡吧。”
隻能說正常的小孩都不會喜歡,那個時候的白柳是福利院裏的怪胎,因為看的書和畫得畫都不太正常,十分血腥,屬於老師會重點關注的類型,覺得他有反社會傾向之類的,很快在老師的嚴密監控下,他們把白柳喜歡的那些東西都給他丟掉了。
書籍遊戲甚至白柳多看了兩眼的布偶玩具,他們防備白柳就像是防備一個潛在的勞改犯。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防備也沒錯。
白柳就收斂了自己明目張膽的愛好,假裝一個迷途知返的乖小孩。
陸驛站是不喜歡這種非常規的恐怖故事和遊戲的。
但他不喜歡,並不能代表他不能讓白柳喜歡,而他知道白柳喜歡,隻是裝作不喜歡。
“他的確不喜歡,但這個家夥一向人緣都很好,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搜刮了很多很多的恐怖遊戲和恐怖故事書。”白柳眼睛還是閉著的,他回憶,“真的很多,然後瞞著老師滿送到我麵前,讓我玩,讓我看。”
小白柳這次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也是這樣問他的。”白柳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他說,我們不是朋友嗎?這是我可以幫你做的事情,所以我就做了。”
小白六發自內心地疑惑了:“你什麼時候和他做朋友了?我記得你沒有同意過這件事吧?”
“我也不知道。”白柳說,“但陸驛站就這麼一廂情願地認定了,我和他說我大概率是個怪胎,以後說不定會幹壞事,他很嚴肅地和我說,如果我要做壞人,他就當警察來抓我。”
白柳輕笑一聲:“所以他讓我放心,他不會讓我做壞人的,因為警察的朋友不能是壞人。”
“他在一起和我玩了很多恐怖遊戲,玩了很多很多年,後來他漸漸認清了我是個不怎麼正常的人,但他還是堅持和我做朋友。”
“為什麼?”小白六又問了一句,他這次有些迷茫了,“你們根本不能互相理解,和你做朋友,會給他帶來什麼好處嗎?”
“什麼好處都沒有,我是個各方麵都相當麻煩的人。“白柳很爽快地承認了這一點,”我不擅長做人,但我的那個朋友並不是為了什麼好處和我做朋友的。”
小白六:“那是為了什麼。”
白柳:“他隻是想要為了讓我擁有一個朋友。”
陸驛站的理由就是那麼簡單,他想和白柳做朋友,他想讓白柳開心一點,想要白柳有一個朋友,不同情不憐憫,他隻是這樣想,所以他就去做了。
陸驛站是白柳認知中第一個出現的奇怪的人類,這人的存在幾乎顛覆了白柳的三觀——這個人是一個高級的,沒有任何私人目的的,道德水準極高,就是腦子不太好使的,純粹的好人,在白柳的世界觀裏簡直是個教科書級別自我奉獻式的傻子。
是白柳這一生唯一的朋友。
“這個世界上還是存在這種純粹的好人的,他們的存在是違背進化論和人類本能的,所以他們活得很辛苦。”白柳輕聲說,“但他們就是存在,而你也很快就會遇到。”
是的,白六,你會遇到這個願意陪你玩遊戲,裝瘦長鬼影逗你笑,陪伴你渡過很多年的朋友,白柳在心裏輕聲說。
“這種人很少見吧?”小白六的語調還是那麼淡,“你能遇到一個已經是世界奇跡了,我不會遇到這種一廂情願地付出的蠢貨了。”
“你會的。”白柳微笑起來,“你還遇到我不是嗎?”
“我也知道你是個壞小孩,白六,我也知道你有可能會出賣我,但我最終還是告訴了你我的計劃。”白柳語氣柔和,帶一點很奇異的引誘,“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比計劃重要,甚至比我還要重要。”
“你是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一個人。”白柳微笑著,“我保證我會是你奇怪並且可靠的朋友。”
這次白六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白柳以為他會掛電話了,然後小白六語氣十分生硬地轉換了話題:“你也很喜歡恐怖遊戲?你有玩過什麼好玩的嗎?”
白柳漫不盡心地垂下眼眸,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慢慢悠悠地和白六聊起了天:“有啊,我玩過很不錯的兩款遊戲,一個叫《塞壬小鎮》,一個叫《爆裂末班車》。”
十四歲的他還是很好騙的,會被陸驛站那種自我犧牲類型的大傻子給輕微打動。
而如果是他遇到的是二十四歲的白柳,那可就要複雜得多了。
白柳沒有太多的閑心給十四歲的自己做心理輔導,並且他覺得小白六也不需要,他說這樣一長串的故事隻是為了鋪墊說服小白六全心配合他——因為不幸的最好蠱惑小白六的的工具——他的積分,或者說是錢,白柳已經給全部丟出來給苗飛齒他們了。
這也是很危險的一點,白柳現在手上控製住的所有玩家的積分總和,也就是金錢總和是低於苗飛齒他們的,這種對小白六很有掌控力的道具的總數少於他的敵人。
而很快第二天小白六見到他們之後,這個很敏銳的小朋友很快就會察覺到這一點——那就是白柳並沒有苗飛齒他們有錢。
這就很尷尬了,在小白六知道他們敵對情況下,根據白柳對自己的了解,小白六必然會倒向錢更多的一方,他很有可能會向苗飛齒那對父子出賣自己的信息——白柳很了解十四歲的自己也不是個什麼服從度很高的小孩,目前來看小白六隻是服從於他的錢而已。
就算是這樣會導致自己的殺身之禍小白六也不會在乎的,他十四歲的時候要錢不要命的的欲望可比現在強烈多了。
所以白柳需要一個除了錢,其他可以牽製小白六為了錢胡作非為弄他的點,這個點要和錢一樣旗鼓相當,從白柳已知的經驗來看——牽製自己的一大利器,那就是陸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