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提示:玩家木柯使用暴擊技能(閃現一擊)!】
木柯就像是一陣閃電一樣從很遠的地方劈裏啪啦地竄過來,他握住的匕首上閃著刺目的光,照亮了這個漫長得就像是不會亮起來的黑夜,木柯跪在了劉佳儀和白柳的麵前,他身上都是自己用匕首笨拙刺出來的傷口,第一次經曆精神值下降的木柯眼珠子都是渾濁渙散的。
但他的雙手卻很用力地握住匕首撐開死死擋住了僵屍落下的爪子。
他就像是一把堅實的□□,麵容凶狠地匕首擋在了白柳和劉佳儀之前,這個一開始說起s-級別玩家都發抖的小少爺,這一刻卻絲毫不容撼動地擋在了一個s級別的怪物前麵。
木柯握住匕首,他的心髒在狂跳,跳到開始刺痛,跳到他全身都開始發麻,他覺得自己要死了,膝蓋在抖手也在抖,木柯覺得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或者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跪下來了,但他沒有。
木柯回過頭看了一眼他背後的劉佳儀和白柳,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壓住了他痛得快要流出的眼淚,撐住了他抖得快要跪下的膝蓋——太痛了,木柯以前一直以為他發作的時候那種心髒痛就已經很痛了,沒想到還可以這麼痛。
這個一輩子金嬌玉貴,害怕疼,喜歡哭的小少爺,在一種要將他心髒撐爆的劇痛裏,歇斯底裏,毫無姿態地仰頭飆著眼淚狂吼著:
“滾開!!!不允許你動他們!!!!!”
閃著光芒的匕首被麵目猙獰的木柯惡狠狠地刺進了僵屍堅實無比的皮膚裏。
僵屍仰頭發出一聲怒嘯,壓在木柯身上的爪子越發用力。
【係統提示:玩家木柯使用(閃現一擊)造成腐肉僵屍一分鍾僵直,腐肉僵屍生命值降低為5!】
木柯被僵屍沉甸甸的一爪子拍進了地裏,他臉色蒼白地跪在地上,他跪著的地麵都被僵屍這一爪子的力度拍得震出了碎裂的紋路。
僵屍往下壓的終於停住了,木柯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在確定僵屍不動之後,他傻笑了一下,低聲喃喃一句成功了。
然後木柯嘴裏,眼裏,鼻腔裏都開始流血。
木柯鬆開匕首,緩緩軟到跌落在了地上,不停嘔著吐血,他渙散的眼神還在看向被自己保護住的劉佳儀和白柳——那是一種白柳很熟悉的眼神。
就像是做得不錯的孩子,向家長討賞的驕傲眼神,但木柯臉上的這眼神虛軟又微弱,似乎隨時就要隨著他忍不住垂落的眼皮,而消散不見了,但他還是很開心。
因為他這次終於像是劉懷和牧四誠一樣,完美地完成了白柳給他布置的進攻任務。
“……做的不錯,木柯。”白柳對木柯說道。
木柯的嘴邊全是血,因為白柳的誇獎,他發自內心地開心笑著,嘴角有點小驕傲地往上翹,眼皮卻一直往下耷拉。
他努力地說著話,語氣小心翼翼,聲音微弱地詢問:“……我好像要不行了,我這次……真的盡力了,我做了我全部的努力了,咳咳,沒有……打亂你的計劃吧……白柳?”
“我知道,木柯。”白柳抬眼,“你做的真的很棒,這次我允許你死亡。”
木柯好似鬆了一口氣般笑了起來,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嘴邊全是咳出來的血和血沫,木柯緩慢地鬆開了自己手裏攥地很緊的匕首,匕首上的紋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從【blood】變成了【heart】,因為他過緊的力度把這一行字母鐫刻在他掌心。
匕首上的光芒暗淡下去,變成了數據光點消失在地麵。
【係統提示:玩家木柯主身份線生命值清零,確認死亡】
在確認木柯死亡之後不到一秒,白柳就沒有片刻停留地把劉佳儀抱起來往地道口走了,劉佳儀被奔跑的白柳抱在肩頭,一巔一巔的,她臉上是一種很奇怪的,完全無法理解的表情。
她失神地看著那團撲到她麵前又熄滅在地裏的火光——那是木柯,那個據說繼承了劉懷技能的新玩家。
那是一團和她哥哥一樣的武器和火光,為了她又死亡倒在了地上。
劉佳儀細瘦的手指慢慢收緊抓住白柳的肩膀,她的眼中慢慢盈滿眼淚:“為什麼……”
她隻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小賤種,上天讓她誕生,隻是為了在冗長灰暗的生活中反複驗證她是個賤種這一點。
她的存在毫無意義,隻是在泥濘裏死死掙紮,不知道為什麼想要活下來的一條小魚,在淹死自己媽媽和姐姐的堰塘裏苟延殘喘,唯一能喘息的地點是劉懷遞給她的手掌心。
劉佳儀不值得被救,也沒有人會救她。
木柯為了保護劉佳儀毫無聲息地躺在地上,他的眼睛都還沒來得及閉合,白柳抱緊她往地道口飛奔著,她扶著白柳的肩頭一顛一顛茫然地睜著眼睛,感覺自己好像要飛起來了一般。
時間的流失變得很奇怪,她怔愣仰著頭看著那個往她這邊跳過來的,已經解除了僵直的,跳到半空中的怪物僵屍,那張醜陋的怪物的臉就像是慢動作一般在她隻能看到熱成像的眼睛裏變幻出真人的臉。
僵屍的臉上出現生他的那個男人猙獰暴怒,酒醺醺的麵孔,他對著劉佳儀怒吼著:“小賤種!誰讓你出生的!”
然後又變成劉懷的臉,滿臉淚痕崩潰哭嚎著:“對不起佳儀,哥哥不是故意的,為了哥哥,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好嗎?”
白柳把劉佳儀的臉壓入了懷裏,那些猙獰扭曲的麵孔在一瞬間離她遠去。
瘦小的劉佳儀就像是一團沒長大的貓崽般縮在他的胸口,她輕輕抓住白柳領口兩邊的衣角,白柳呼吸聲很急促,但說話的聲音卻不急不緩:“如果你剛剛是在問我為什麼要救你的話。”
“因為我做了一筆交易,有個人他把靈魂賣給我,說隻要我活著就要帶你離開這裏。”
“我還活著。”白柳說,“所以我救你。”
劉佳儀張著看不見的眼睛,她的眼淚木然地,滾燙地滾落下來,沾濕了白柳的衣襟。
兩個從小就沒有信過神的孩子,在這一刻,他們跌跌撞撞的,終於走進了神明庇護的安全區。
怪物從背後大張著口襲來,白柳狠狠地扯開地道口外麵的鉸鏈,把小苗高僵從地道裏扯出來,在他的尖叫聲中把他甩給後麵追來的僵屍怪物,然後白柳的眉頭皺了皺,他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角也緩緩流出鮮血來,白柳蹙眉嗆咳著跪在地上,把肩膀上的劉佳儀給放了下來。
【係統警告:玩家白柳的保護性道具(犬儒護腕)還有十五分鍾失效!在此過程中玩家受到的傷害會依次疊加在玩家白柳的身上!玩家白柳主身份線生命值即將清0!】
劉佳儀慌亂地看著眼前又要熄滅下去的一團火光,她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白柳!喂!白柳!”
白柳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他鬆開了握住鞭子的手,嘴裏湧出來的血越來越多,就像是之前的傷勢全部被反噬到這一刻一般,白柳對著劉佳儀一字一頓,艱澀地說著:“跑……通道……”
“不要死!”劉佳儀就像一個驚慌失措的,正常的八歲小女孩一樣摸著白柳的臉,她慌張地弓著身子把臉貼在白柳的頭上,感受著他逐漸微弱下去呼吸聲,無助地哭泣著,“求你不要死!你不是要救我嗎?你不是答應要帶我離開這個遊戲嗎?!不要這樣隨便就死掉!”
“不要騙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髒兮兮的小女孩仰著頭,她睜著黯淡無光的灰色眼睛,跪在純潔的神像前,撕心裂肺地尖利哭叫著,嘴角口鼻都滲出鮮血來,“不要再讓我一個人躲下去了!”
永遠暗無天日地躲藏,她好像一隻見不得光的深海魚,奇形怪狀的血和外表和一雙看不見光的眼睛,冷冰冰地活在地底,在背叛裏生長,在懷疑裏存活,靠著被詛咒的能力活在不能告訴任何人的遊戲裏。
誰來和她在一起,看不見的小魚輕聲說,我能救你,也能毒你,但你如果帶著愛靠近我,我會給你我最溫暖的肚皮。
隻要你永遠和我在一起,不要把我撈起來之後,又害怕我怪物一樣的外表,懦弱地把我丟在泥塘裏。
小苗高僵尖叫哭喊著被成年之後變成怪物的自己一隻手抓住,僵屍要對準小苗高僵的脖頸咬下去的一瞬間,十字架上的神明的眼皮動了動。
【係統警告:檢測到有怪物在安全區襲擊兒童!】
【係統警告:神明降下懲罰!】
密密麻麻的荊棘從神像的腳下蔓延出去,包裹住踏入教堂的腐肉僵屍,僵屍怪物被黑色的荊條包裹得密不透風,它四處襲擊著,帶著刺的荊條卻輕而易舉地紮入了它厚實如皮革的青紫色皮膚,繞著它粗壯的脖頸一圈圈纏繞著,僵屍發出一陣陣的怒吼聲,想要從荊棘的包繞裏突破出來。
但纏繞過來的荊棘卻越來越多,一層一層地包裹住,僵屍整個被圍在了荊棘做成的繭裏麵。
荊棘越纏越深,僵屍咆哮的聲音從大變小,最終隨著荊棘一圈一圈地縮小蠕動,就像是在吞咽裏麵被包裹的怪物一樣,漸漸變得弱不可聞。
小苗高僵看著這堆茂盛的,包裹起來有教堂那麼高小山一樣,還在動的荊棘叢,他嚇得後退兩步,發現整個教堂的地板上都是還在不斷地蔓延過來的荊棘條,無處不在地往中間這個荊棘條做成的繭中管。
荊棘叢在小苗高僵頭發發麻的目光中緩慢地收束,靜止,荊棘黑色的尖刺上滴落黑色的,帶著血腥和腐臭味的液體。
【係統警告:神級npc攻擊腐肉僵屍(玩家異化)中……腐肉僵屍生命值清0】
【係統提示:玩家苗高僵主身份線生命值清0,確認死亡】
劉佳儀聞到了很濃烈的屍臭味道,她聽到了嘶嘶的荊棘撤回在地麵劃過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塊狀物沉悶的掉落聲和她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但這些聲音都比不上她眼中白柳身上漸漸黯淡下去的色塊吸引她注意力。
她根本沒有管死掉的苗高僵,她正在飛快地調轉係統麵板:
【係統提示:很遺憾地告訴您,您的個人技能(解藥)還有一個半個小時度過冷卻期,現在無法使用】
劉佳儀閉上了眼睛,她吐出一口氣——冷靜,劉佳儀冷靜,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救白柳。
她的治愈技能無法使用,但她還有可以直接救白柳的東西——那就是她的血,她的血可以直接灌溉出可以救任何人的血靈芝,是可以治愈白柳這個投資人身上的絕症的,但她現在還需要一張可以培育出血靈芝的稻草床。
白柳等不到回醫院用哪個稻草床了,而且還有從其他投資人怪物手裏搶,哪怕是她有搶的能力,白柳也沒有等她搶的時間了。
劉佳儀的目光緩緩移動向了,她聽到的那個荊棘條收攏的地方——那是一個神像,身上纏繞了荊棘條,神明正睜開眼睛看著劉佳儀,但因為體溫太冷了,是一團死物。
塔維爾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這眼盲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往自己神像上撲過來,帶著一股子狠戾勁就開始像薅羊毛一樣薅他身上的荊棘叢。
剛醒來有點迷茫的塔維爾:“……?”
見到它蘇醒的人類都會發瘋,白柳是個例外,沒想到這個小女孩也能保持理智地薅他荊棘條,但在看到劉佳儀臉的一瞬間,塔維爾明白了為什麼劉佳儀沒事。
因為這個小女孩,眼睛看不見。
劉佳儀觸碰到塔維爾的一瞬間就激發了神級npc,但這裏是她的安全區,她根本沒帶怕的,一頓狂拉帶扯,簡直薅出了把塔維爾扒光的氣勢。
默默地看著劉佳儀扒他身上荊棘的塔維爾:“……”
它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動的白柳,緩緩地用荊棘輕柔地包裹住白柳,可以輕而易舉地攪碎防禦值破萬的怪物的荊棘條對著呼吸微弱的白柳,一個生命點的損失都沒有造成,就穩穩當當地放到了自己身後的受洗池裏。
在劉佳儀聽到聲音之後受驚地看著塔維爾,正準備從他的荊棘條上搶人的時候,塔維爾沉默地把自己的荊棘條放了劉佳儀的手中。
劉佳儀一怔。
“你是要用我的荊棘條搭養血靈芝的地方嗎?”塔維爾很平和地說,“我給你堆好。”
荊棘溫順地在受洗池的池底緩慢堆疊編織,變成了一張看起來還挺結實的,黑色荊棘藤條床,膚色蒼白的一絲血色都沒有的白柳就緊閉著雙眼躺在上麵。
劉佳儀站在受洗池麵前,低頭看著這個不知道為什麼從遊戲開始,就一直在救她的,本來她很討厭的玩家。
“你是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用我的荊棘可以養血靈芝?”塔維爾垂眸看著劉佳儀,“或者說,血靈芝是我荊棘條上的產物?”
劉佳儀低著頭,她似乎還在看白柳,然後毫不猶豫地低頭用刀割破了手腕,鮮血汩汩地從她的手臂裏流出,滴落在受洗池的水中,滴落在荊棘叢中,在所有孩子洗幹淨罪惡的清水中,來自於她身體裏的禁忌的,汙濁的血液在水中暈染出一朵朵花一樣的紋路。
浸沒在水中的荊棘條開始舒展枝葉,枝葉交叉的地方閃爍出螢火蟲一樣泛著紅光的點,就像是蘑菇的孢子一樣從荊棘條裏升騰起來。
劉佳儀雪白細瘦的手腕上往下滴落著顏色鮮豔的血液,她垂落顫抖的睫毛,開口說話的聲音裏一點情緒也沒有:“這個副本裏所有怪物都是吸血的,你也是怪物,你怎麼可能不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