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劉佳儀也處於失血過多的狀況中,這點白柳是完全可以猜到的——因為解毒的道具【血靈芝】隻有集齊《愛心福利院—植物患者》這一頁才會獎勵,但劉佳儀基本從頭到尾都待在福利院,根本沒有時間去集齊這一頁。
“你想和我聊什麼?”劉佳儀嘶啞漠然地問,她的頭還是沒有抬起來。
白柳向來喜歡單刀直入:“你知道劉懷死了吧?”
劉佳儀全身無法遏製地顫抖起來,她越縮越小,幾乎要把自己縮成一個不讓人注意的,棉被上的氣球的小團,呼吸聲也急促了起來。
她今早跑出去就是去找劉懷了。
但她還是沒能來得及阻止劉懷的死亡。
“他的靈魂在我這裏,或者說是部分在我這裏,部分在係統哪裏。”白柳話鋒一轉,又不疾不徐地繼續往下說了下去,“你想複活他,就需要他的靈魂,我不會白給你,你需要拿東西來交換。”
劉佳儀沉默片刻,問:“你想要什麼?”
白柳斜眼看她:“你應該猜得到我想要什麼,我想要你的靈魂,我需要你陪我參加今年的聯賽,然後贏得聯賽你就可以用積分你的哥哥了,同時還可以用願望脫出遊戲,我也答應過劉懷要帶你離開遊戲,這就是我帶你離開的方法。”
劉佳儀終於舍得把頭抬起來了,她灰蒙蒙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白柳,周圍一圈還泛著明顯的紅腫,很明顯哭過了。
她說:“你倒是野心很大,我要是想贏聯賽,為什麼不直接跟著國王公會,他們贏得幾率大很多,而且就算你拿著我哥的靈魂,隻要我贏了聯賽,我可以用願望直接許願從你手裏拿過我哥的靈魂,係統會幫我辦到任何事。”
“包括和劉懷永遠沒有芥蒂地當哥哥和妹妹嗎?”白柳語氣很平靜,“我以為你已經吃夠了係統這個滿口謊話的東西的苦頭了。”
劉佳儀的拳頭攥緊,她想起了紅桃輕佻散漫的微笑和係統那個名為【普緒克的眼淚】的道具。
神級道具已經是遊戲裏最高等級的道具了,但還是沒有實現她的願望。
“你可以和我做交易,我可以把我的技能完全攤開告訴你,我是無法違背交易的,違背了我的靈魂也會被關押起來。”白柳直視著劉佳儀,“至少在守信這一點上,你可以相信我。”
劉佳儀抿緊了嘴唇,然後她很輕地問:“如果我答應和你的靈魂交易,你會怎麼安排我?我需要繼續呆在福利院嗎?我每個星期需要失蹤一天進入遊戲,或者你要讓我回鄉下,那可能方便一些。”
“這個福利院應該開不下去了。”白柳沒說木柯已經在整理證據匿名舉報的事情,“我也不可能讓你繼續回你親生父親那個村子,我倒是有一個朋友想收養你。”
劉佳儀好像早就料到了,她反問:“是那個看守我的警察嗎?”
白柳:“對。”
劉佳儀又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她偏過頭,灰色不透明的眼睛“看”向窗戶外麵,她的窗戶外麵正對著街道,此時窗戶沒關,能聽到樓下一些早餐小商販喇叭的吆喝聲,喧鬧又充滿人間的煙火氣,和蜷縮在病床上的表情麻木的劉佳儀格格不入:
“紅豆餅,又甜又香的紅豆餅!十塊錢三個的紅豆餅!”
“豆腐腦!五塊錢一碗!”
“牛肉麵……”
“今天早上,這個警察給我買了紅豆餅。”劉佳儀很突然地開口了,“因為我被抽血了,然後他好像從監控看到我一直在看窗外,大概是以為我想吃甜的東西,他就下去給我買了。”
白柳注意到劉佳儀的病床的床頭櫃上放了一個裝紅豆餅的紙袋子,已經冷了,卻還沒有開封。
“他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好人。”劉佳儀又很緩慢地把頭偏了過來,她神色很平寧,“所以我這種賤種,就別去禍害他了。”
“我是一個遊戲玩家,和我接觸說不定會被卷進遊戲裏,所以算了吧,白柳。”
她說完又別過頭看向窗外。
晨日的風和煦溫暖地吹著,夾雜著紅豆餅被烘烤過後的甜蜜香氣吹拂在劉佳儀冰涼的額頭上,日光金燦燦地照耀在她蒼白的臉上,在她的身體周圍閃爍成一片暗黃色的光暈輪廓,她恍惚地閉上了眼睛。
她連更差的好都不配擁有,更不用說陸驛站這種純然的好了。
這個世界上願意花十塊錢對她好的人已經很少了,她雖然賤,但也沒有必要遇見一個害一個。
“的確有這個可能性,但考慮到我朋友的特殊性,你對他的影響把他卷進遊戲的可能性不大。”白柳客觀冷靜地分析。
“畢竟連我都做不到這件事,而且收養小孩更需要他自己主觀來選擇。”白柳的語氣很平靜,“他很喜歡你,喜歡到在你還沒開口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為你的到來做好萬全的準備了,我想他也做好了迎接你之後會麵臨的所有可能性。”
“你真的想好要拒絕他了嗎劉佳儀?”
“陸驛站會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白柳很篤定地說,“他會把你寵上天的,要是你願意,陸驛站可以從他家每天跑五公裏跑到這個醫院這裏給你買紅豆餅,送你去上最好的殘疾人學校,熬夜給你做布娃娃,他會很開心為你付出的。”
劉佳儀本來想嘲笑一句你把你朋友形容得真的很蠢,但是在她開口的一瞬間,她的語氣卻是有點模糊哽咽的:“不要了。”
“白柳!!”陸驛站麵紅耳赤猛得打開了門,他對著白柳瘋狂使眼色,“你和人家小姑娘說什麼呢!”
陸驛站在外麵聽到白柳斬釘截鐵地說【陸驛站會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那一句就噴了,在兩位同事詭異的目光下趕忙推門進來打斷了白柳的話。
陸驛站極為難為情地抓了抓腮,走上來拉著白柳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小聲數落白柳:“我說你白柳,你怎麼能和人家小姑娘直接就說她哥哥的事情然後又給我當說客呢,你是人是嗎你,你看看,你把人家小姑娘都逼哭了,我找你來是來查東西的,你給我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可就送走你了啊!”
說著陸驛站一瞪眼睛,就又要批評白柳幾句。
但劉佳儀卻聲音很輕地喚了一句:“白柳?你走了嗎?”
一邊說,劉佳儀的手還一邊在空中抓,配上劉佳儀那副脆弱要哭不哭的表情,陸驛站簡直頭皮一麻。
白柳轉過頭去,聳了聳肩膀對陸驛站用口型說了一句【看來我暫時還走不了】。
在陸驛站憋悶無語的注視下,白柳又走了回去坐在了劉佳儀的床頭櫃旁邊,劉佳儀輕輕抓住了白柳的衣角,像是對白柳極為依戀信賴。
“陸驛站,你幫我也買三個紅豆餅上來吧。”白柳很自然地吩咐,“我也沒吃早飯。”
陸驛站:“……”
陸驛站憋了一口氣,他舉起手對著白柳揮舞了兩下,用口型罵他多大臉,但看到劉佳儀不安地攥緊白柳衣角的小手,陸驛站這口氣又無奈地泄了下去,他用手隔空點了一下白柳的腦門,惱怒地白了一眼白柳:“你給我等著,白柳!”
“白柳小時候也不討小孩的喜歡啊,怎麼這小姑娘就給他好臉色呢……”陸驛站嘟嘟囔囔地關門往下走了,似乎真的準備去給白柳買紅豆餅,“……大老爺們還吃紅豆餅,也不嫌齁得慌。”
等陸驛站把門一關,白柳看向劉佳儀:“你真的不願意被陸驛站收養?”
劉佳儀嘴唇緊抿,她輕輕搖了搖頭:“不了,我可以在遊戲裏跟著你,但在現實裏沒必要被人收養,我可以表麵上回我親生父親的鄉村當遮掩,那個鄉村裏沒人會注意我死活,然後我一直待在遊戲裏,我付得起一直待在遊戲裏的積分。”
“那也太浪費積分了,你確定在遊戲裏跟我?”白柳又問了一句,“陸驛站是七十億人裏都罕見的好人傻瓜,你錯過了就很難遇到了,我是真心實意在向你推銷我的朋友,因為他真的很喜歡你,不然我不會在遊戲裏救你。”
劉佳儀一怔,然後緩慢堅定地搖了搖頭,像是自嘲一般輕笑:“算是謝謝他的三個紅豆餅吧,我不害他了。”
白柳前傾身體,他坐在了劉佳儀病床旁的凳子上:“我和陸驛站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他是為你付出什麼都不需要回報,但我哪怕給你買一個紅豆餅,我都會記住到你還給我為止。”
“如果你同意和我的靈魂交易,我會榨幹你的價值到最後一刻,當然我也會給你相應的酬勞,你想好了嗎劉佳儀?”
劉佳儀能感受到白柳的位置,她直勾勾地“看”了白柳一會兒,忽然指著門道:“那你現在下去給我買紅豆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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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驛站提著三個紅豆餅上來了,他在下麵接了一個點姐的電話被耽誤了,上來的時候紅豆餅已經有點涼了,結果他一上來就看到劉佳儀捧著一個紅豆餅在小口小口地吹著吃。
他下意識掃了一眼床頭櫃上的他之前買的紅豆餅——還在,沒拆封。
“佳儀,是誰給你買的?”陸驛站上前好奇地問,“其他警察嗎?”
劉佳儀小口咬在紅豆餅的邊緣上,又甜又糯的餅咬開順著她的喉嚨滑下去,讓她整個身子都溫暖了起來,劉佳儀咬了兩下,她突然地嗆咳了起來,嗆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她在紅豆餅裏吃到了一小塊蘑菇,帶著一點血的味道——是血靈芝。
太難吃了,她不喜歡在紅豆餅裏吃到蘑菇的味道。
“白柳給我買的。”劉佳儀低著頭攥緊了紅豆餅。
陸驛站驚了:“他還會花錢給其他人買東西?!”
劉佳儀搖搖頭:“不是免費的。”
陸驛站的神色一言難盡了起來:“我就知道,他要你錢了嗎佳儀?不對啊,你也沒錢啊……”陸驛站正疑惑著,他掃到了床頭櫃上放了一張紙,陸驛站拿起來看了一眼,臉瞬間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