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麻袋唐二打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走上前去,把玫瑰花倒進了儀器裏篩選,然後拿到了篩選之後的玫瑰花裝進麻袋,他把槍別在腰後,單手把麻袋抗在肩上,往外走。
剛剛還對唐二打多加阻攔的老加工員們一臉菜色地給他讓開了道路。
“這批新來的加工員到底什麼毛病!”剛剛那個被唐二打用槍指著的加工員在確定唐二打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眼前之後,開始罵罵咧咧,“要麼就是和我們搶儀器,要麼就是不知道用什麼辦法一會兒就做完了工作,還有兩個現在都還沒有開始篩選!”
“都已經快中午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要是不趕快進行晾曬,明天稱重的時候交不出合格重量的玫瑰。”這個加工員說著說著又幸災樂禍了起來,“這兩個加工員估計會被直接降級為采花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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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工廠內部。
白柳站在一個生鏽的集裝箱上,周圍是一群已經恢複了神誌的流民。
剛剛才被白柳用香水喚醒意識的流民聽話地圍坐在集裝箱周圍的髒地地麵上,他們紛紛仰著頭看著集裝箱上麵的白柳,用的是一種近乎於仰望救世主的,絕望中看到最後一絲希望的炙熱眼神。
“相信各位都知道白柳先生了。”集裝箱上還站著另一個流民,就是昨晚帶頭那個流民,他十分恭敬地站在白柳的半步後,雙目閃亮地向下麵的人介紹白柳,“這次各位得到的玫瑰香水,就是白柳先生在工廠內打工掙來,然後免費分發給我們的!”
這話在流民中引發了小範圍的騷動,這騷動很快就在發言的那位流民的雙手向下按壓下停止了。
“好了,好了,各位請暫時不要興奮,白柳先生還會為我們帶來更多的好消息。”這位流民臉帶興奮地向後捎了捎,彎腰請出身後的白柳,“現在請白柳現在來為我們講幾句話!”
白柳施施然地上前,他嗓音不大,但下麵的人為了聽到他說的話出奇的安靜,反倒顯得白柳的聲音在這空曠破敗的工廠內回蕩得清晰又有力。
“我是發自內心地,想要無償地幫助你們。”白柳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瓶新的香水,他眉眼平和,語調真誠,“但我一個人的力量能幫助到的流民實在是太有限了,我也隻不過是工廠內的一個底層加工員,每天按時領薪水而已。”
“現在我一天最多能掙3瓶低級香水,一瓶低級香水最多能持香四個小時,按照這個香水的分量,我分到你們每個人的頭上,也不能讓多少人長時間的保持清醒,這樣下去,我也沒有辦法長時間地幫助你們。”
白柳說的話讓集裝箱下的流民眼神黯淡了下去。
但他們並沒有出聲指責白柳為什麼不繼續幫助他們。
在曆經長久的折磨之後,白柳這種宛如神明顯靈才會出現的人物,給予他們完全無私的幫助,就算這種幫助隻是短期的,但能讓他們恢複人形苟延殘喘一會兒,不要沉浸在那種被玫瑰香水統治心神的痛苦,和骨頭上無休無止長觸須的麻癢中,他們也很感激了。
他們已經太久沒有維持過人類的形狀了,以至於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還是怪物,現在就算是好好地坐在地上,他們都有種想趴下跪爬遊走的衝動和恍惚。
“但隻要你們願意幫助我,我對你們的幫助就可以無時限延長。”白柳話鋒一轉,讓低下頭的流民又“唰”一聲整整齊齊地抬起頭,緊張又渴盼地看著他。
白柳不緊不慢地繼續說了下去:“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你們如果可以幫助我,讓我更多地完成廠內的工作,獲得更多的香水,分發給更多的流民,讓更多的流民得到幫助被喚醒,我保證你們幫助我工作產出的每一瓶香水,都會用來幫助更多的流民,讓他們加入我們的隊伍,直到我成為廠長。”
“當我拿到玫瑰香水配方,成為廠長那一天。”白柳正色道,“我保證從廠內出產給大家的每一瓶玫瑰香水都是免費的,永遠免費。”
這明顯是一個極有誘惑力的提議。
下麵的流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但他們臉上卻是喜悅與恐懼並存的——這句承諾對他們來說可太熟悉了。
當年玫瑰香水泛濫的時候,那些廠商也是打著這樣的甜美的旗號來引誘他們上鉤,可現在呢?
當初說著要免費發放玫瑰香水給他們的那些廠商,恨不能把一瓶香水賣出天價!
他們用懷疑,驚懼,忐忑不安,滿懷淚水的眼神望著集裝箱上神色平寧的白柳,就像是望著黝黑沼澤裏最後一根稻草,他們不知道這個人是在騙他們,還是在把他們引入更大更深,更無法自拔的泥潭中。
但這有什麼用呢?除了相信白柳會是一個好廠長,他們已經沒有選擇了。
當玫瑰香水被他們毫無意識地接納濫用的時候,結局就已經注定了,他們隻能選擇接受這個結局,或者用死亡逃避這個結局。
隔了很久,才有人極為輕微,極為小心地舉起顫抖的,枯萎得隻剩白骨的手,十分小聲地詢問:“……白柳先生,您真的會做一個好廠長嗎?”
這個提問的女人是一個身體腐爛了小半截的女人,她臉隻有額角枯萎了,懷裏還抱著一個雙腳枯萎了,看起來隻有幾個月大的小嬰兒。
這小嬰兒奄奄一息地蜷縮在她的懷裏,吮吸著要枯萎不枯萎的大拇指,純淨而溜圓的黑色眼睛裏是兩朵和這個小嬰兒年紀完全不符的,衰老枯敗的玫瑰花。
她用盛放了同樣快要枯萎玫瑰花的眼睛,含著眼淚,眨也不眨地看著白柳,聲音哽咽:“……如果您成為了廠長,您會一直是個願意幫助我們的好心人嗎?”
“不會。”白柳回複得很直白,“很大概率不會,現在這樣說隻是為了騙你們為我工作而已,就和之前的那個推廣玫瑰香水的廠長一樣。”
下麵一靜,白柳的這句話落入下麵的流民驚愕的眼神中,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油鍋裏一般炸起了鍋來。
流民們握緊了拳頭站了起來,他們的胸膛劇烈起伏,惡狠狠地瞪視著白柳,原本懷有一絲微弱希望的眼神變得憤怒又死寂無光,還有人麻木地耷拉下了頭,似乎早已經料到了這個結局。
剛剛提問白柳的那個年輕媽媽虛弱地放下了手,她捂著臉隱忍小聲地哭泣了起來,嘴裏似乎在念叨孩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