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打不怎麼相信地蹙眉:“隻需要你看鏡子這麼簡單?你就可以變成完全變成我?”
蘇恙抬起了頭, 他笑著說:“隻需要這麼簡單,別的全都不需要——隻需要我看鏡子一眼,就可以了。”
唐二打看向另外一個隊員:“蘇恙, 你是輔助,攻擊值太低了, 做誘餌你連一個照麵都打不了, 你把道具給……”
“不行的隊長。”蘇恙直直地看著唐二打,眼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爍,但臉上的笑意卻很真實,“這個道具隻有我用,才能看一眼鏡子就變成你。”
“全世界大概隻有我可以這樣用這個道具。”
唐二打和蘇恙對視著,蘇恙並不閃躲地望著唐二打——其實他們此刻心裏都明白,誰來做另一個誘餌, 攻擊值高不高都沒有關係。
他們注定要輸了。
——問題在於誰被小醜狙擊手擊中而已。
唐二打希望自己做那個被擊中的人, 而另一個人,至少不要是蘇恙。
蘇恙站了起來, 他挺直了背,對唐二打敬了個禮:“隊長!請讓我作為你的副隊長, 支援你到最後一刻!”
唐二打在蘇恙坦蕩直白的目光下狼狽地敗下陣來, 他覺得他那點微薄的私心好像被蘇恙看穿了。
就像是當初他無法阻止蘇恙一意孤行地去找他, 跟著他進遊戲, 他沒有辦法阻止這個人繼續追隨他——蘇恙如願以償地成為了另一個唐二打。
他們兵分兩路,另一個隊員在遠處支援他們,觀察小醜狙擊手會選擇哪個誘餌下手——兩個誘餌, 小醜隻能選擇遊走圍困一個,必須選擇擊斃一個了,不然唐二打的火力就會反向給流浪馬戲團造成壓力。
果然, 很快小醜就做出了選擇,在看到那張奇特的笑臉向自己靠近過來的時候,唐二打內心深處甚至鬆了一口氣——他成了那個小醜要吃掉的誘餌。
在纏鬥了一番,唐二打發瘋似的自殺襲擊造成了流浪馬戲團木柯死亡,牧四誠重傷,以及硬生生吃下了白六一半以上的血皮之後,小醜狙擊手似乎終於失控了。
小醜在看到白六受傷之後,違背了白六的命令,不再利用自己的技能作為威懾,而是對唐二打舉起了槍。
一種灰白的光焰在槍口彙聚成骷髏的形狀——唐二打意識到這是對方在發動技能了。
靈魂碎裂嗎?好像也是個不錯的結局,唐二打看著那個黑洞洞的巨大槍口出神地想到。
他甚至露出了一個放鬆的笑——至少接下來十五分鍾,蘇恙和另一個人是安全的。
隻要在十五分鍾內結束比賽,無論是輸還是贏,他們都會沒事——隻是——
唐二打在被子彈射中的前一秒,鬼使神差地想到蘇恙垂眸輕聲說喜歡他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砰砰加快跳了兩下。
幸好他沒有答應,不然他死了,蘇恙一定會很難過。
【係統提示:玩家蘇恙發動技能黑桃a撲克牌,技能(心電心)與玩家唐二打進行位置交換】
唐二打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接下來的那一幕。
他的善良正直,連幫隊員們偷懶請假撒謊都會結巴的副隊長這一輩子可能也就對他說了這麼一個沒有被看出來的謊話。
而這麼一個謊話,就讓唐二打一直記到了如今。
那張紅桃的技能卡不是一張,而是一對,蘇恙早就決定了無論小醜選的誘餌是哪個,都要替他擋下來——所以蘇恙才會那麼堅定地要跟他來。
從後麵甩過來的白骨鞭子緊隨在變幻過來的蘇恙身後,左右抖動出一個“z”字形阻止了蘇恙逃竄了路線。
白六在意識到小醜已經發出技能之後,就幹脆不浪費,反應極快地和小醜打了這個狙擊配合,他甩開骨鞭拉住蘇恙的脖頸,把蘇恙困在了原地。
而就在這一秒後,銀色的子彈穿進蘇恙的太陽穴裏。
血漿在還沒回過神來的唐二打臉上爆開。
蘇恙瞬間褪去了唐二打的外殼,眼神一空,變回了他原來的樣子,倒在了地上。
他死得太快了,什麼話都沒有給唐二打留下,手裏還捏著那張釋放了技能的撲克牌,桃心裏是唐二打的模樣。
而另一頭唯一的一個隊員也被劉佳儀和牧四誠圍殺。
場上隻留下唐二打一個人,愣愣地跪在蘇恙的屍體麵前,其餘所有流浪馬戲團的隊員都在往這邊趕——勝負已定。
但唐二打腦子裏隻有賽前那個誇張的解說的聲音:
——【靈魂破裂槍!這把槍和獵人的左輪到底誰更厲害呢?!當然我們唯一能知道的,一定是靈魂破裂槍更痛,畢竟被靈魂破裂槍擊中的人死前都是麵目猙獰的,一看就哇呀,痛到極致了!被獵人的左輪擊中可不會產生這種表情!】
唐二打的視線緩慢下移,他本來不想看蘇恙的臉的,但到了這一刻,要是再不看好像就像是不劃算一樣,這可是他的副隊長,所以他看了。
奇怪的是,蘇恙沒有麵目猙獰,他帶著安詳的笑意,脖子上還有鞭子的勒痕,看起來似乎很幸福地躺在血泊裏。
那一瞬間,唐二打明白了蘇恙在想什麼——這家夥死前和他的想法是一樣的。
一旦想到另外一個人可以因為我的死亡而存活,我就為此感到幸福,就連死亡的,靈魂碎裂的痛苦都沒有辦法掩蓋的幸福——因為另外一個人,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
【現在能和隊長站在一起,就是對我最大的獎勵!】
【隊長!!你又請假去喝酒!!沒有異端你也不能這樣啊!】
【隊長已經三十六了吧,為什麼不考慮成家啊?……沒有成家的想法?= =這種答案,難怪年年你都是隊裏被催婚催得最厲害的……】
【我嗎?我為什麼不成家嗎?……可能是因為……我喜歡的人也沒有成家的想法吧。】
那是在一個異端處理局年終慶典上。
唐二打喝了一口酒,頗有些苦口婆心地勸了他看起來過於純情的副隊一句:“這種人你趁早放棄吧,就是在吊著你,你都快三十了還沒有和你談婚論嫁——多半是個渣女。”
喝得有點醉的蘇恙靠在唐二打身上,他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好像是吃到糖的小孩子:“他沒有吊著我,隻是真的……太遲鈍了。”
蘇恙醉醺醺地抱著唐二打:“但是……沒關係,你甩不掉我的,我會一直,一直……”
他的眼睛因為醉意漸漸閉合:“——地等下去。”
邊際線上,白六帶著流浪馬戲團準備給唐二打最後一擊,而獵人在此時此刻終於舉起了槍對準了自己,他帶著和躺在地上的蘇恙一樣幸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