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冰河世紀(日142)(2 / 3)

“找到了!”

“在早期艾德蒙得到的三部分屍塊裏,包括了左手,後腳踝,還有一整顆保留了動脈血管和靜脈血管衍生的心髒。”

木柯略有些興奮地抬起了頭,語速飛快:“我隻能查找到對左手和後腳踝的實驗記錄,但沒有任何關於這個心髒的實驗記錄——艾德蒙很有可能是保留了這顆心髒作為樣本儲備!”

白柳戴上手套和帽子,推開門:“這顆心髒應該就是黑桃想找的東西,也是這個遊戲的【true end】的通關關鍵,我們出發。”

風雪迎麵蓋住了白柳漆黑深邃的眼睛,在黃昏的夜色裏挾裹著他平靜的聲音遠去。

“——我們要贏黑桃,就要搶在黑桃毀滅這顆心髒前,找到它。”

冰雪遍布的海岸邊潮漲潮落,往裏的地麵褐土和白雪斑駁交錯,上麵坐落著一所年代久遠的小木屋。

這是一棟看起來相當老舊的小木屋,門框和地欄上剝落的油漆在小木屋的外表上留下麻風病人皮膚般的斑點,屋頂堆在搖搖晃晃的腐朽承重牆上,靠著橫向排列的木板固定。

門口前立著一個旅遊地點指示標般的牌子,上麵寫著【斯科特小屋】,下麵寫著【1912建造】。

這棟一百年前的,已經是文物,被當作旅遊景點的古老木屋裏正散發著溫暖的火光,仿佛是有人正在裏麵歇息烤火。

順著這灑落在雪麵上的火光往小木屋裏走去,火堆在壁爐架下熊熊燃燒著,旁邊的木凳上坐著一個眯著眼睛的老人。

他帶著一副褪色的金色掛飾眼鏡,輕聲哼著不成調的歌曲,腳板隨之一拍一打,手腳脊背都佝僂得不成樣子,似乎經受了不少折磨。

火光照耀在他蒼老,布滿皺紋的臉上,映出影子在牆壁上搖晃。

漆黑的影子裏走出了黑桃,他身姿筆挺地站在火光照耀的邊緣,手裏握著的長鞭,長睫和發梢上都掛著還沒來得及消融的雪。

黑桃看著老人,聲音清晰和緩:“艾德蒙。”

老人於是微張了一隻眼睛看過去,他似乎有些無奈,又感到好笑:“你又來了年輕人,你似乎很喜歡來我這裏。”

艾德蒙和藹地笑著:“你殺死過我很多次了,就是為了那個你總是找不到的心髒嗎?”

“那對你很重要?”

黑桃開口,卻是答非所問:“你不應該記得我殺死了你。”

艾德蒙取下眼鏡,望向黑桃,笑得很柔和:“因為我隻是一個遊戲裏的邪惡npc,每次這個副本本應該隨著你們的離去重新刷新開始,而我遺忘一切,是嗎?”

黑桃點頭。

艾德蒙笑笑:“可能是我活得太久,做的事情太殘忍了,於是上帝不肯饒恕我,讓我記得我所做過的一切——我的確記得你殺死了我很多次,你是這個遊戲裏最常出現的人,我幾乎都快想和你做朋友了。”

他的目光調侃般地在黑桃的滴水的長鞭上停留片刻:“當然如果你不一進遊戲就用鞭子來勒我就好了——窒息的過程總是痛苦的,如果你願意讓我選擇死法的話,我更喜歡被燒死。”

黑桃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可以。”

艾德蒙於是哈哈大笑起來:“孩子,我相信你是真的聽不懂別人的玩笑話了。”

“你的那群隊友一直拿你很頭疼對吧?那個叫【逆神的審判者】的家夥已經苦惱到忍不住和我一個npc傾吐煩惱,說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好了。”

艾德蒙戲謔地打量黑桃:“他看起來難過到快哭了,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一件有趣又麻煩的事。”

黑桃對別人給自己的定義不做評價,他說話做事向來單刀直入:“這次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心髒在什麼地方嗎?”

艾德蒙的眼裏倒映著火光,他這樣的老人似乎都應該有一雙渾濁的雙眼,但艾德蒙的眼睛卻依舊純淨無暇,幹淨得就像是南極冰麵下三萬年以前落下的雪,泛著一種近乎於冰麵的淺藍色。

“不能,我的孩子。”艾德蒙的神情變得很悠遠,他搖頭,“你可以又一次殺死我,但我永遠不會告訴你我將心髒藏在了哪裏。”

“那是我的原罪,隻有上帝才知道它的藏匿之處。”

黑桃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對這個結果明顯不滿意,有種很淺的鬱悶從他用指甲扣鞭子的小動作裏浮現了出來。

艾德蒙望著黑桃,臉上依舊是那種洞察了一切的友善笑意:“這次你也找齊了我的六百個粒子裝置,我很少看到玩家能夠找齊而不被凍死的,你真厲害。”

“但有一個裝置是無效的。”黑桃看著艾德蒙,“冰穹a下麵的裝置裏沒有裝屍塊粒子,我無法集齊六百個屍塊。”

“但你已經贏過這個遊戲了,不是嗎?”艾德蒙煞有介事地晃晃腦袋,舉起手指強調道,“你的朋友,逆神告訴我,你隻在意輸贏,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為什麼不讓我的秘密永遠隻是個秘密呢?”

艾德蒙望著黑桃,嘴角含笑,碎冰般的淺藍色眼裏閃爍著昏黃的篝火光芒:“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一顆不屬於你的心呢?這可不浪漫。”

黑桃略微停頓了一下——似乎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準確答案。

“直覺——我必須要摧毀掉這顆心髒和所有的屍塊。”

黑桃抬眸:“每個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運,我能看到這顆心髒的命運和我連在一起,並且應該由我毀滅。”

“它和我都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艾德蒙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減,他喃喃自語:“你在自我毀滅,孩子……”

“嗯。”黑桃平靜地回答,然後問,“你想藏起來的原罪是什麼?”

艾德蒙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來,他終於露出了一點屬於他這個年紀的老態。

他扶著額頭長長地歎一口氣,神色動作裏都掩不住疲憊恍惚:“我的原罪是一件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意識到我該為之懺悔的事情。”

“我怨恨迫害我的事物,憎惡背叛我的學生,憐憫我向往的朋友。”艾德蒙深深地,深深地吸入一口氣,仿佛抽煙般緩緩從鼻腔吐出,目光透過腳邊的火看向了很遠的地方,“我沒有做對過一件事情,我為之懺悔,但有一件事讓我明白,我的醜陋還遠不止於此。”

艾德蒙放在椅子邊的雙手顫抖了起來,他閉上了眼睛,眼淚落入溝壑般的皺紋裏,聲音艱澀沙啞:“——那就是那些屍塊。”

“那不是什麼屍塊,那是一個活著的生物被分解開的肢體,他有意識,有感覺,有感情,他知道我在對他做多麼醜惡的事情。”

艾德蒙睜開了眼睛,他清澈的眼睛終於在此刻渾濁了起來,哽咽道:“——而我在看到那顆不斷跳動的心髒才知道我自己做了什麼。”

“我在虐殺一個活人。”

艾德蒙轉頭過去看向黑桃,他似乎在一瞬間蒼老到快要死去的地步:

“你說的遊戲劇情,或許就是我的命運吧,我被這命運,被看不見神明用線牽引著走向自我毀滅的深淵,形成一個樂園般的循環,供給來往的他人玩弄娛樂,我以為我自己可以逃離這個可怕的遊戲。”

“但逃離過後,我發現我隻不過又到了一個更大的命運循環裏,永遠都隻是製定我命運的神明手中的玩具,而人類永遠在所有的世界線裏都會因為失控的欲望走向自我毀滅的,這是我們被神賜予的命運——他想看到這個。”

艾德蒙的眼眶裏有淚在晃動:“我們所有人都應該為自己被命運賦予的殘忍受到懲罰,但我知道,在那位看不見的神明眼裏,我因憤怒所施加的不當懲罰,也不過是他所計算好的命運一環。”

“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遊戲而已。”

黑桃無波無瀾地看著他:“但你可以決定你這次死亡的方式。”

“我會如願把你燒死,而這對你,對我來說都不是遊戲。”

艾德蒙含淚笑開:“我知道。”

“這是……你想要的勝利,和我想要的命運。”

——————

另一頭。

白柳乘坐著直升機在地麵逡巡著,他們已經路過了三個地圖上標記過的點——那六百個地點之一。

但結果都不盡如人意。

海麵上的浮標都已經被掏出來破壞了,都不用白柳他們下沉去找,儀器的殘骸就直接擺放在海岸邊緣上,金屬盒子也被隨手丟在儀器裏,裏麵的粒子已經被銷毀得幹幹淨淨。

地麵上的粒子裝置都用氣象氣球綁著放飛到天上了。

白柳他們已經在地麵上看到好幾個被戳破的氣球掩埋在雪裏——情況和海岸邊的差不多,金屬盒子裏的粒子也被銷毀了。

越是往這些地圖上標記過地點走,情況就越是糟糕。

在看到第冰穹a旁邊被掏空的裝置的時候,白柳下達了終止命令:“六百個裝置應該已經都被黑桃找完了,艾德蒙應該沒有把心髒藏在這六百個點裏。”

“那他會把心髒藏在什麼地方?”木柯在狂風裏大吼,這樣才能確保白柳能在風聲聽得到他說的話,“這六百個地點已經囊括了所有對艾德蒙有特殊意義的地點,冰穹a,南極點,泰山站,斯科特小屋都在裏麵了,他還有可能把心髒藏在其他地方嗎?”

“有。”白柳轉頭看向木柯,“還記得這個副本的主線任務是什麼嗎?”

木柯點頭:“全球變暖。”

“如果說全球變冷是艾德蒙欲望失控後對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懲罰,那麼全球變暖,就是他轉變的一個契機。”白柳呼吸裏都是白霜。

談話間,唐二打操縱著直升機穩穩降落在了一個新地點。

白柳走下被唐二打穩穩降落的直升機,來到一片空曠的雪原上。

這裏是一片嶄新的,沒有留下任何腳印和痕跡的地點,這裏沒有被放置過任何裝置,也沒有任何人來訪過的跡象,遠離所有觀察站,甚至都沒有獨屬於自己的地理名稱。

怎麼看都是一個奇怪的,沒有任何特點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