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因素在南極起到的作用都有限,因為南極天氣本就極端,沒有異端,人員極少。”
“換言之,南極這裏對他來說是不利地圖,這裏的確很適合儲存屍塊——相信幕後那個人也明白,不然不會在屍塊的運輸過程中動手。”
白柳貼在杜三鸚的耳旁低語:
“你是幸運百分百,現在我挾製了你,為了讓你得到救援,要麼就是其他五個押送員降落到這裏,要麼就是鬧到國內的觀察站過來接管你。”
“……隻要有人過來,把屍塊移到監管範圍冰穹a附近,事情就得到控製了。”白柳的呼吸因為心口的刺痛急促了兩下,但很快又被他壓下去了。
杜三鸚聽得有點懵,但隱隱約約明白白柳在說什麼,於是乖乖扮演起了被捕的無辜群眾。
這群與世隔絕的科研人員在看到兩個亞洲人互相殘殺,一個亞洲人還要炸掉基地,在確定了這兩個亞洲人國籍後,迅速地聯係了國內的觀察站,請求對方派人過來處理問題。
——不然這裏沒什麼人會中文,連交流都很成問題。
比起查究兩個來路不明的人為什麼降落到這裏,更為緊急的明顯是眼下的情況。
國內的觀察站人員正在緊急趕過來,杜三鸚剛送了一口氣,他就看到原本就起著大風的地麵忽地刮起一陣妖風。
這風幾乎要掘地三尺般打著旋,把幾個蒼白的屍塊從遠處吹了過來,就像是展示般地攤開在了這些人麵前。
屍塊上麵隻蓋著一件薄薄的防寒服——杜三鸚認出這是白柳的防寒服。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這些人眼珠子都不轉地看著這些屍塊,露出了就像是受到了蠱惑的表情,試圖上前去拾撿。
白柳把刀比在杜三鸚的脖子上上前幾步強行地逼退了這些人,聲音冷得幾乎要凝結:“滾開。”
這些人遠離屍塊之後勉強恢複了一絲清醒,他們畏懼地往後退,小聲地詢問:“這是什麼?這些屍塊是誰的?你已經殺了一個人嗎?”
白柳眼眸裏沒有任何情感:“是的,我殺了他。”
“我把他分屍藏在雪地裏,如果你們不想死,就給我滾,我要炸基地了。”
一群人終究是被死亡帶來的威脅感嚇退了,白柳搖晃了一下,站立不穩,貼在杜三鸚的後背上滑落。
杜三鸚趕忙扶穩他,眼前也開始出現暈眩般的幻覺——他離這些屍塊太近了。
“……去打開倉庫門,你能打開的。”白柳有些沙啞地推了杜三鸚一把,“我們進去,裏麵有很多燃油,是爆炸隱患,他們不敢輕易進來。”
杜三鸚搖搖晃晃地走到倉庫門前,居然在倉庫門上發現了一把還沒拔下來的鑰匙,就是結冰了,捂了好一會兒才能轉動。
等他打開倉庫,他轉頭想大聲喊白柳過來,聲音在嗓子裏忽然打了個彎,變小了。
杜三鸚看到白柳跪在地上,用那件防寒服把那些屍塊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拍去上麵的碎雪,珍重地捂在自己的防寒服裏。
白柳包裹好所有的屍塊,抱在最暖的腹部,踉踉蹌蹌地站起往倉庫走。
這場景莫名有些眼熟,杜三鸚覺得自己好像很久以前,也這樣跪在地上,把自己家人的屍塊撿起來包裹在懷裏,假裝對方還在般無助地流著淚。
進了倉庫之後,杜三鸚就立馬把門給反鎖了,白柳垂著頭坐在牆角,冷得臉色青白,嘴唇發烏,一點血色也沒有。
杜三鸚心裏著急,但又不敢過去——白柳懷裏那堆屍塊對他的影響力太重了。
他在屋子裏急得到處亂轉,又很幸運地發現了還沒廢棄的熱空調開關,打開之後杜三鸚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脫力地癱坐在牆上,雙手掛在兩個化工的紅色油漆大罐子上。
看上麵的標誌,有燃油,什麼有害物質,還有一些腐蝕類液體,比如強酸一類的。
白柳坐在遠離這些罐子的角落裏,臉上被凍出來的青紫緩緩消退。
一切似乎都在好轉。
但十分鍾後,倉庫的門傳來了鑰匙轉動聲——那群人又過來了。
這群隻是見了屍塊一眼的人變得不對勁起來,他們在門外一邊轉動鑰匙一邊飛速低喃:“——屍塊,屍塊——”
杜三鸚急得跳起來抵在倉庫門上,隻聽哢嘣一聲,門外的鑰匙斷了半截在鑰匙孔裏。
倉庫門被徹底鎖死了。
但杜三鸚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外麵的人並沒有放棄,他們轉移了陣地。
倉庫後麵高高的小窗戶被人擦拭幹淨,不斷有人睜著大而無神的眼睛趴在上麵往裏看,眼珠子斜到一邊死死盯著角落裏的白柳懷裏的屍塊。
他們開始用榔頭砸起了窗戶,試圖從這個不到蛋糕盒子大小的窗口裏爬進來。
杜三鸚氣喘籲籲地爬到小窗口上,背對坐下擋住小窗口。
他的幸運再次發揮了作用,外麵的人在試圖往爬上來推開他的過程當中就開始不斷跌倒。
杜三鸚一邊咬牙緊繃聽著外麵的人跌落雪裏的聲音,一邊雙手合十地祈禱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在爬窗活動過後,外麵的人稍微消停了一小會兒,然後更大的雪地車推動雪的聲音傳來。
杜三鸚連忙看向小窗戶的外麵。
離倉庫不遠處,一排整整齊齊排列的雪地車鋥亮地開著車頭燈,前麵的挖撬推出來,輪胎在雪地裏刨動飛濺,就像是一群蓄勢待發的野狗睜著熒綠的眼睛,留著涎液準備想獵物的喉嚨襲來。
——這群神經病居然想直接用雪地車推倉庫!!
他們瘋了嗎!!整個倉庫都會爆炸的!!
杜三鸚被嚇到了,他連滾帶爬地從小窗口下跌下來,他遠遠地跪在白柳麵前,嘶吼喊他:“白柳!白柳!你醒醒!!”
“倉庫要爆炸了!!”
白柳微微閉著眼睛,像是疲憊至極陷入了熟睡,不願醒來。
杜三鸚急得直蹦,恨不得直接搖醒白柳,但白柳抱著那些屍塊,他過不去。
“白柳,醒醒啊!!”杜三鸚喊得聲音都發澀了,“倉庫爆炸我不會死,但是你會死的!!你快起來跑啊!!”
杜三鸚急得沒有辦法,拿倉庫裏的東西砸白柳,試圖把他給砸醒。
但白柳毫無反應,隻是歪了一下頭,嘴角緩慢地滲透出鮮血來,呼吸漸漸微弱下去。
杜三鸚呆住了,根本顧不得那麼多地衝過去丟開屍塊,頭暈目眩地跪地拍打白柳的臉,害怕地大哭著:
“喂!喂!你不要死啊!!”
“你不是說你怎麼靠近我都不會死,不會被我波及嗎?!”
“活下來啊!!”
窗外的車燈一晃而過,亮得讓人想落淚,雪地車轟鳴聲響徹風雪夜。
杜三鸚嚎啕大哭地抱著白柳倒下去的頭:“救命啊!!誰來救救他啊!”
被杜三鸚手忙腳亂扔到一旁的屍塊仿佛具有自我意識般組合起來,在地上變成了一具布滿裂縫的完美雕像,然後雕像的血管裏彼此連接,血液流動。
最後終於,雕像站了起來,除了閉著眼睛,身體上還有裂紋,宛如一個真正的人類。
杜三鸚呆滯地停住了哭聲。
這具雕像上前一步,從杜三鸚的懷裏接過了白柳,閉著眼低頭向他道謝:“謝謝你照顧白柳。”
那聲音有些破碎,就像是這具雕像此刻的樣子一般,但依舊聽得出其中真誠。
杜三鸚不由得驚慌地搖頭後退了好幾步,才小心地回了一句:“不,不用謝。”
隔了一會兒,杜三鸚實在沒忍住,低聲問:“你是,活人嗎?”
雕像搖了搖頭:“我是怪物。”
杜三鸚偷偷瞄了一眼倒在這個怪物肩頭的白柳:“白柳和你,是什麼關係啊?”
雕像靜了一會兒:“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杜三鸚哦了一聲,心情不知道怎麼的,放鬆了下來:“你能救他,是嗎?”
“我就是為了救他而存在的。”雕像低下頭來,他似乎想睜眼看一眼懷裏的人,但忽然又想起還有旁人在,於是道,“可以請你轉過頭去嗎?你不能看到我的眼睛,但我想看看白柳。”
杜三鸚莫名有種自己在發光的感覺,哦哦了兩聲,老老實實捂著耳朵轉過身去了。
謝塔低下頭來,他睜開了銀藍色的眼睛,全心全意地注視著懷裏的白柳,用大拇指擦去他嘴角的血漬,很淺地笑了笑。
“辛苦了。”
謝塔低頭,十分虔誠地在白柳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一切都快結束了,原諒我不敢以這副模樣見你,實在是不好看。”
倉庫外的轟鳴聲越來越大,杜三鸚有些不安地想要轉身,結果轉身就看到謝塔把白柳放進了他的懷裏。
“白柳在遊戲裏受傷了,勞煩你繼續照看。”
杜三鸚慌張地接過,然後問:“你要怎麼處理外麵那些人啊?”
“不是他們的錯。”謝塔站在被不停敲擊的倉庫門前,聲音和神色都平淡如雪,“——是利用我去引誘他們墮落的新任邪神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