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風裏,穩不住身形就是輸家。
對方輕跳一下,在空中上浮,貼在牆壁上,呼吸更輕了,幾乎和風融為一體,無法察覺,一隻蝴蝶停在他的肩膀上,翅膀還在不停扇動。
牧四誠聞到了他的呼吸,更快的風,和蝴蝶鱗粉的味道。
風頓時變得更猛了,稠密到幾乎看不清。
牧四誠被風帶來的巨大壓強壓得胸口起伏都困難了,他不得不鬆手退開,猴爪死死扣入牆壁穩定在附著在金屬牆壁上。
風漸漸散去。
牧四誠跳了下來,對麵的人站在一片狼藉的地麵上,他齊整的棕褐色短發被撩得淩亂,在白色的燈光下閃爍著一層奇異的光亮。
阿曼德平視著牧四誠:“沒想到我們還能在這種地方再次較量,牧四誠。”
“用較量這種勢均力敵的詞,好像不太準確吧?”牧四誠揚眉,拋了一下手裏的金光閃閃的翅膀發飾,在手指上轉了一圈,不屑地笑,“——如果這是在比賽裏,被我抓下來的就是你的腦袋,而不是你腦袋上的發飾了?”
“是嗎?”阿曼德不為所動,他平靜地注視著牧四誠,“——你第一次和我戰鬥,偷走我記錄筆之後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過去的記憶賦予人也不全是苦痛。”阿曼德是視線移到那個發飾上,“還有經驗。”
牧四誠一怔,他猛地意識到什麼,想要丟出手上的發飾,但已經晚了。
他手上那隻翅膀形狀的發飾“砰”炸開,變成一隻鋼絲網形狀的手銬牢牢地裹住了他的雙手,手腕和上臂,絲毫掙脫不開。
阿曼德抬眸望著他:“你最討厭網狀束縛物和手銬了,所以我總結了一下,送給你作為見麵禮。”
“好久不見,牧四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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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柯領著被做好了功課的杜三鸚來到了遊戲池。
杜三鸚的情況比木柯想得還好一點,他不僅對這些東西接受起來很快,並且遊戲次數已經超過了52次——他已經具備聯賽報名條件了。
於是木柯在詢問了杜三鸚的意見,確定他同意參加聯賽之後,木柯幫杜三鸚處理好了聯賽報名的時期,按照白柳的吩咐帶杜三鸚來到了遊戲池練手。
杜三鸚畏懼地看著這些池子裏遊來遊去的海報,膽怯地看著木柯:“……我選哪一個啊?”
“選哪一個都沒關係。”木柯耐心地解釋,“我的基礎數值足夠應付遊戲池裏大部分遊戲了,而且你是一個幸運值滿值的玩家,你選的遊戲,不會對自己有太大危害性的。”
多年的“幸運兒”體質讓杜三鸚還是很不安,他哭喪著臉:“……但幸運的隻有我一個啊……我周圍的人一般都很倒黴的。”
“我知道。”木柯禮貌地和杜三鸚保持了一定距離,向他展示自己的麵板,“我會和你保持一定距離來保護你,讓我自己受到的影響也是最小的。”
木柯含笑勸慰他:“我雖然看起來不顯眼,但這是因為我的職業是刺客的原因,我沒有那麼弱的,你安心。”
杜三鸚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上前選了一個遊戲,木柯順勢跳了進去。
進入之後首先躍入耳簾的是一陣巨大的,連環的衝擊槍聲,不停歇地在地麵上掃射著,周圍所有的怪物都被擊殺了,和一些玩家死不瞑目的屍體混雜在一起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一片,人和怪物的屍體界限都無法分清,是相當殘暴的景象。
杜三鸚人都看傻了。
“這個遊戲本已經是通關尾聲狀態了。”木柯麵對這副場景很鎮定,還安撫杜三鸚,“沒事,你運氣真的很好,和你一起進來的其他玩家已經清掃完副本的怪物了。”
木柯的視線移到那些玩家被射擊得完全麵目全非的屍體麵孔上,眯了眯眼,怕嚇到杜三鸚沒有把後半句話說出口——還有玩家也被清掃完了。
看來這個遊戲裏有個相當危險的家夥。
杜三鸚嚇得眼淚直冒,咬著手:“……但是這也太快了吧?我才剛剛進來啊……”
“有這種玩家。”木柯冷靜地說道,“這個遊戲已經沒有價值了,準備退出……”
一陣高頻的槍聲伴隨著一聲愉悅的“嗚呼”從遠處一路無差別掃射過來,木柯反應極快地拿出道具盔甲擋在自己身上,把杜三鸚護在自己身下,凝神聽著槍聲來的方向。
杜三鸚驚到想要從盔甲下麵爬出去:“不要靠近我!會有倒黴的事情發生的!”
子彈擊打在道具盔甲上的異常聲響很快引起了這個敏銳槍擊手的注意力,但在木柯撤離之前,這個槍擊手坐在一個巨大的彈簧上從天而降,壓向了木柯他們躲藏的道具盔甲。
木柯眼疾手快地拖著杜三鸚翻滾了一圈從盔甲下滾了出來,單膝跪地掏出了匕首,仰頭看向來者,然後一怔。
他已經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裝扮的玩家,但眼前這個玩家依舊是能讓人在生死關頭見了先呆住住的類型。
這個玩家坐在一個三米多高,直徑一米左右的巨大彩色彈簧上翹著二郎腿,晃著腳,舉著一柄長約半米的深綠色狙/擊/槍,上半張臉是一張紙糊的小醜麵具,畫得相當扭曲,就像是小孩子美術課上的低分彩鉛作業。
而下半張臉是一個在皮膚上畫的,大得過分的紅唇,和上麵那個紙糊的麵具共同構成了一個看起來很敷衍的小醜妝容。
紅唇顯然是被他沾著不知道誰的血用大拇指隨意塗抹上去的,塗得一塌糊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一些血痂在他嘴角旁凝結,隨著他的微笑,還在劈裏啪啦往下掉血渣。
誇張的綠色喇叭褲褲腿和深綠色的狙/擊/槍上都濺滿了血液,內髒碎塊和一些白乎乎的腦漿。
他坐在彈簧上托腮,歪著頭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木柯的臉,嘴角裂開的弧度越來越大,蘋果綠的眼睛從紙麵上漏出來。
“我記得你這張漂亮秀氣的臉。”他用一種夾雜著西語口音的英文說道,腔調有種奇異的血腥優雅,上位貴族慣常會拖長的尾調讓他顯得有些懶洋洋的,“——因為我是跪在地上看見的。”
“所以讓我印象深刻,一見難忘。”
他抬起左手的狙/擊/槍,但抬到一半,又仿佛突然記起了什麼,單腳跳起來,搖搖擺擺地踩在彈簧邊緣——就像是雜技演員表演踩皮球那樣,一隻手放在身前,一隻手放在身後,交疊地躬下了腰部。
這又是一個很有貴族感的禮儀,和他現在滑稽的表演和外在格格不入。
“父親教導我,在殺死對手之前,應該自我介紹。”他彎腰,語氣禮貌而尊敬,“出於對對手的尊重,我們應該允許他們知道自己是誰殺死了他。”
他抬起笑臉,但眼中沒有一絲笑意:“我叫丹尼爾,白柳最疼愛的教子。”
丹尼爾舉起狙/擊/槍對準木柯,臉上的笑越發暴虐,態度漫不經心:“至於你叫什麼名字,就不重要了。”
“——你是配不上他的垃圾,垃圾不需要有名字。”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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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遊戲池裏,處理好了一切事宜的白柳帶著劉佳儀和唐二打來到了池邊。
遊戲池邊一個玩家也沒有。
劉佳儀一看就懂了:“剛剛有大公會的戰隊下池了,而且這個公會下池的遊戲人數還沒滿,所以其他玩家都不敢過來。”
她轉頭看向白柳,目光落在他被繃帶緊緊纏繞止血的手上:“要不我們也避一避?”
“我什麼時候教過你在聯賽開始前暫避鋒芒?”女人矜持優雅的聲音打斷了劉佳儀的思緒,軟木高跟鞋的聲音規律悅耳,噠噠走過來,“在賽前你要做的是打壓別人的鋒芒。”
紅桃穿著一身雙條懸頸的亮藍色緞帶禮服,雙手戴了過肘的米白色長手套,頭發在頂部挽成規整精致的發髻,頸邊搖晃著長約十公分的雨滴狀藍綠寶石耳環。
有種古典的怡人風範。
劉佳儀擋在了白柳的前麵:“皇後,許久不見。”
紅桃身後也跟著一整個戰隊,很明顯是戰隊集體訓練的狀態,但她身旁這次多了一個劉佳儀陌生的人選。
這是一個披著穿著小號,黑白兩色修女服的異國少女,目測不過十三四,金發碧眸,純白的頭套遮掩住了她燦金大波浪的頭發,代表著向上帝祈禱的十字架被她牢牢握在手中,眼眸的綠色比浮動的海波更為天真純澈,透著隱隱的藍色。
劉佳儀隻要掃一眼這個女孩,就知道紅桃今天這身打扮是為了給這位新隊員作陪了——
——這位新隊員宛如從古典畫裏走出來的少女。
紅桃抬手撫開女孩前麵的額發:“她是替代你的新隊員。【修女】,去吧,菲比,去和你的上一任打個招呼,祝福她在遊戲得到上帝的庇佑。”
菲比走到距離劉佳儀一米左右的位置,她似乎絲毫不畏懼劉佳儀這個聲名在外的小女巫,矜持地微微屈膝提起自己修女服的兩邊行禮,有種大家撫養出來的格調,聲線美好甜美,如蜂蜜佳肴。
“願主庇佑你。”
菲比站起身,她期待地望向劉佳儀:“你也有一個哥哥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