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讓他死,為什麼他非要死!!”
“我的存在都不值得他放下愧疚和仇恨重新開始嗎!”
亞曆克斯哭得渾身發抖,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掌止不住地落淚:“……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給我留下。”
白柳轉過眼看向床上那堆東西:“他還給你留下了自己的軀體。”
亞曆克斯一個哆嗦,他無法控製住自己扭曲的表情,驚恐無比地抬起頭看來向白柳。
但亞曆克斯很快冷靜了下來,他推著輪椅後退幾步:“我不會對他用這個藥的,蓋伊永遠是蓋伊,他是個人,哪怕死了也是個人,我不會把他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怪物的。”
白柳輕笑:“為什麼不可以?複活回來的蓋伊和你愛的蓋伊,有什麼區別嗎?”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東西!!”亞曆克斯像是終於發現了白柳的瘋狂,他不斷地拔高聲音,似乎這樣就能壓製住那種詭異的後背發涼的恐懼感,“——用了那個藥的屍體,隻是屍體,隻有肉和血管,隻能動,它們什麼都不是。”
“它們隻是一具具沒有靈魂的怪物!”
守在門外的唐二打蹙眉聽牆角,亞曆克斯的情緒之激蕩到讓他懷疑白柳這家夥是不是真的有用所謂的更溫和的方式。
有人拍了拍唐二打的肩膀,他回過頭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黑桃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地站在唐二打麵前,他直勾勾地盯了那個帳篷一會兒,卻沒有進去,轉過頭問唐二打:“人是不可以愛上沒有靈魂的怪物的嗎?”
唐二打被這個突兀的問題問得怔住了。
白柳點點頭,示意亞曆克斯繼續說下去:“所以呢?”
亞曆克斯不可置信地看著白柳:“你難道會愛上一個沒有靈魂的容器嗎?”
裏麵靜了很久,隻能聽到白柳平靜和緩的呼吸聲——他像是在思考。
黑桃直挺挺地站在帳篷外,他嘴唇緊抿,拳頭攥得緊緊的,看上去就像是下一秒就要衝進去逼問白柳答案,然後把亞曆克斯打一頓。
白柳終於開口了:“我不知道。”
這下連唐二打都驚訝了,他記憶中的任何一個白柳都不會在談判和利用對象前說出這種模棱兩可的答案。
唐二打不知道為什麼放鬆了下來——
——白柳並不是純粹地為了利用亞曆克斯和蓋伊才這樣做的。
白柳剛剛有認真地回答亞曆克斯的問題,他沒有用完全的利益性導向去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和白六不一樣。
唐二打長舒一口氣。
黑桃麵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微弱的鬱氣,他踹了一腳橫放在帳篷門口的槍,冷淡問道:“他為什麼不知道?”
唐二打滿頭問號地去撿槍:“你進去問白柳吧,我怎麼知道他為什麼不知道。”
黑桃哦了一聲之後,上前一步靠近了帳篷,神色凝肅地來回走了兩圈之後還是沒進去,退了一步蹲在了唐二打的旁邊,低著頭用手指在泥土上戳小坑,戳了整整齊齊的兩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唐二打看得一頭霧水:“你怎麼不進去?”
黑桃抱膝蹲在地上,腳一前一後地踩,身體也跟著一前一後地晃,就像是被朋友拋棄之後蹲在地上發呆的小孩子。
唐二打問他,黑桃也隻是淡淡嗯了一聲,說:“我也不知道。”
黑桃眼神直直地盯著地上的坑,一邊用力地戳一邊回答唐二打,語氣有點悶悶的:“……暫時不想見白柳,他連這個都不知道。”
唐二打順著黑桃的視線看過去,怔了一下,不由得好笑地歎了一口氣。
黑桃戳的坑洞歪歪扭扭地連成了兩個字——白柳。
說著不想見,還是想見的。
裏麵的亞曆克斯也對白柳的答案摸不著頭腦:“……不知道?”
“也不能說完全不知道。”白柳的聲音很平淡,“隻是你很難分清你到底是在這個軀殼上懷念你曾經對他抱有的感情,還是這個軀殼主動地想要承擔你擁有的那部分感情。”
“有時候我會覺得他是神明憐憫我而留給我的紀念品。”
白柳靜了很久,又開口:“有時候,我又覺得他就是我愛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