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有些好笑地又坐了回去:“柏溢和你說的?”
黑桃嗯了一聲,他低著頭:“但這些是什麼他沒和我說。”
“從通俗意義上來理解,親人是和你具有血緣關係的人,朋友是和你關係很好,願意時時刻刻幫助你,陪伴你的人,愛人就是——”
說到【愛人】的時候,逆神握拳咳了一下,他臉有點發紅,苦惱道:“愛人這個嘛……雖然我已經有老婆了,但這個東西我很難和你解釋清楚。”
黑桃斜眼看逆神:“愛人,很複雜嗎?”
“說複雜也不複雜。”逆神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我對我老婆是一見鍾情的。”
“但說不複雜呢,也很複雜。”逆神無奈地歎了一口長氣,“我是我老婆的不知道多少任男友了,她對每個男朋友都很好,每個男朋友人也都還可以,但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差點運氣吧,總是沒辦法走到最後。”
“結婚之前我焦慮到幾天都沒有睡好。”逆神雙手合十,虔誠禱告,“感謝上蒼能讓她和我順利結婚。”
在門外猛地聽到這麼一個大八卦的柏溢倒抽一口冷氣——哇靠,逆神這種高智商人士也會擔憂自己的婚姻問題。
柏溢還以為隻有自己這種蠢貨才會擔憂。
“你智力點96,也會預言。”黑桃看著逆神,“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關於你和她結婚的未來,總有辦法。”
逆神緩慢地坐直了身體,雙手搭在自己想膝蓋上交握,低著頭靜了很久才開口:“……我沒辦法對她預言。”
黑桃看著逆神:“你的技能沒有限製,為什麼不能?”
“因為我恐懼。”逆神緩緩地抬起頭,看著黑桃,“我可以預言朋友的未來,預言親人的未來,但我沒辦法對她預言。”
黑桃注視著逆神:“你恐懼什麼?”
逆神頓了頓:“在所有按照常識來說人需要的關係裏,愛情關係是最特殊的,你能對自己的朋友關係有所預期,親人關係大部分與生俱來,隻有愛情難以定論。”
“在我遇到她之前,無論我有多高的智力值,我也很難推斷出我自己會擁有怎樣的愛情關係,愛情關係會如何進展。”
“愛情關係充滿未知。”
“你不知道自己會愛上什麼人,也不知道哪個人會不會愛你,會愛到什麼時候。”逆神半闔著眼,“我也不知道能和她走到那一步,所以在我還在愛她的當下,我恐懼著看不到她的未來。”
“我不會去做出關於愛人的任何預言。”
“對我來說的話……”逆神向後仰躺到沙發裏,恍然地輕聲說,“愛人大概就是能讓我恐懼沒有她的未來的那個人吧。”
黑桃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然後認真給出了評價:“難以理解。”
逆神把雙手枕到腦後,側頭看向黑桃,笑了起來:“的確,對黑桃來說,無論是朋友,親人,還是愛人都很難理解吧。”
“你的出生和正常的人類是不一樣的,你沒有和自己有天然血緣關係的親人,而朋友的話……”
“黑桃周圍的玩家都在害怕你,更不要說做朋友了。”逆神歎氣,“我們這些隊友雖然知道你的出身背景,但沒有辦法和你感同身受,能做到也就是不畏懼你。”
“我們這些生存在【現實】裏的普通人類也很難理解你的想法,你也很難理解我們的想法。”
“朋友之間如果不能互相理解,這種關係就沒有意義。”
逆神似有所無地看了門縫外的柏溢一眼:“靠著膚淺的同情和別人做朋友,很不尊重人的,對方也不需要。”
柏溢放在門上的手指收縮了一下,他慢慢地放下了。
“愛人的話……”逆神長歎一聲,“這關係我真是參不透,我自己還在苦惱呢,無法給你更多的解釋。”
黑桃沉默了一會兒:“如果我有了【親人,朋友,愛人】,你就會給我進入現實的編碼嗎?”
“我不會給你。”逆神望著黑桃,笑了笑,“但那個時候,黑桃你的【朋友,親人,愛人】會給你編碼的。”
黑桃哦了一聲,像是得到答案般點了點頭,然後起身走了。
黑桃推開門的時候他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柏溢,柏溢笑著和黑桃打了個招呼,黑桃點頭表示我看見了,也沒回打招呼直接走了。
柏溢靜了靜,走進了休息室。
他走進去坐在沙發上,臉上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他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拿出了一盒煙,自己抽出了一根叼住,又把煙盒遞給了對麵的逆神。
“賠罪。”柏溢頓了一下說,“逆神,我錯了,是我沒想周全,我以後不會再動偷偷給黑桃現實編碼的念頭了。”
逆神撩開眼皮,伸出食指和中指夾住一根盒子裏的煙,抽出來點燃了。
然後逆神慢悠悠地開口:“不要因為一時的同情去幫助你深深恐懼著的對象,還天真地想著去和對方做朋友。”
他吐出一口煙氣,白色的煙霧在他側臉上氤氳散開。
逆神轉過頭來,笑得眉眼微彎:“很容易遭報應的,柏溢。”
柏溢從那個時候勉強明白逆神為什麼不許所有人給黑桃現實編碼。
但柏嘉木不明白,他追問過逆神好幾次為什麼不可以把編碼給黑桃。
【黑桃這家夥就是個白癡!他不會做什麼毀滅現實的事情的!給他又怎麼樣!好歹讓這家夥睡一次正常的,溫暖的床吧!】柏嘉木嚷嚷著。
逆神對於年齡更小的柏嘉木總是打哈哈,笑著說【可以給他,但不是現在,也不是你給】。
【wrong time!】逆神總是用一種很搞怪的腔調對柏嘉木說。
直到這一刻,逆神渾身是血,黑桃遍體鱗傷地躺在地上的時候,柏溢才恍然大悟。
當一個怪物擁有毀滅【現實】的力量的時候,在這個怪物有弱點之前,是絕對不被允許進入【現實】這個副本的。
雖然這對怪物很不公平。
柏溢看了一眼正麵朝下,躺在血泊裏的黑桃,然後收回自己的目光,被柏嘉木拉著離開了會議室。
逆神仰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隔了一會兒,會議室的門被再次打開了,廖科提著一個十字醫療箱走了進來。
廖科是個很沒存在感的隊員,他的長相和殺手序列這個名字一點都不相符合,非常的溫柔,眉眼細長,帶副平光老花眼鏡,眼角有點不經意的細紋,但打眼看去隻有二十七八,不到三十的樣子。
但其實第二個孩子都上高中了。
廖科相貌很年輕,一點不顯老,但其實今年已經四十八了,大兒子大學畢業一年多。
“哦,廖科你來了啊。”逆神揉揉肩膀,隨口閑聊,“你小女兒是不是明年就高三了?”
“你還記得這個,真不容易。”廖科調侃了一句,然後半跪在黑桃旁邊,把他翻過來用束縛帶綁好。
逆神蹲下來幫忙。
廖科用束縛帶把黑桃的手腳綁在牆上,然後用繃帶包紮好黑桃的傷口,抬頭看向逆神,笑了笑:“我女兒念得蠻辛苦的,不過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辛苦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