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柯就像是做錯了事情般的小孩子般低著頭:“是的。”
白柳垂下眼簾:“我的確可以想辦法給你抹消這段記憶,但如果隻是抹消了,再遇到小醜的時候,你會恐懼的吧?”
“畢竟就算抹消了,你也被他的記憶戰勝過了,你逃避了他的記憶。”
木柯的肩膀顫抖了一下,他咬緊下唇,沒說話。
“為什麼會被小醜的記憶吞噬呢?”白柳詢問,“木柯沒有自己存在的意義嗎?”
木柯依舊沒說話。
白柳繼續說了下去:“人有了自己存在的意義,知道自己為何物,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著,就很難被另一個人的存在抹消了。”
“無論那個人的存在對你影響有多強烈,看起來和你有多類似,他和你也不是同一個人。”
白柳遞給垂著頭的木柯那些寫滿比較表格的碎紙,平淡地開口:“就像是我和白六。”
木柯愕然地抬起頭。
白柳望著木柯:“木柯沒有自己存在的意義嗎?朋友,親人,愛人,事業,物質之類的?”
木柯遲疑了很久,慢慢地垮下了肩膀,沒有那麼緊張了,出神地敘述著:
“因為疾病的原因,我從小到大沒有什麼朋友,他們都害怕傷害我,和我交朋友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我的父母一直對我很好,也用盡全力地救治我,竭力滿足我的一切需求,但因為醫生很早就說過我多半活不了多久……”
木柯靜了一會兒,說:“所以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等我死掉一樣。”
“我也沒有喜歡過誰,感覺他們可以活很長時間,和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木柯緩慢地攥緊了拳頭:“……很嫉妒這些可以活很長時間的,健康的人,所以沒辦法喜歡上他們。”
“物質和事業……”木柯頓了一下,“大家對要死的人都很好,所以早就毫不吝嗇地給我了。”
木柯靜了很久很久,眼淚從他泛紅的眼眶裏滾落,他抬手擦了一下,突然哭著笑出了聲:
“……從出生就預知了自己死亡的人,好像是沒有存在意義的。”
白柳靠在台階上,拖著下頜半闔著眼:“如果用股票來比擬,因為很快就會死掉,所以沒有人願意把感情投資到你這樣一個注定會虧本的股票上。”
“你是個沒有價值的空頭股票,而這種情況下,你遇到了願意相信和投資你的我,所以你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攥緊了我,藉由我的肯定而存在,你在我的身上得到了情感回饋,尋求到了自身的存在價值。”
白柳平淡地看著木柯:“而這點,你和借由白六的肯定存在的小醜是一樣的,所以在你無法區分我和白六的情況下,你難以辯解自己和丹尼爾,是這樣嗎?”
木柯嘶啞地應了:“是的。”
“抬起頭來看著我,木柯。”白柳用一種下命令的語氣說,“望著我,說出我和白六相同的地方。”
木柯下意識地服從了白柳的命令,仰頭看向白柳,聲線發顫:“你們都喜歡金錢。”
白柳淡淡嗯了一聲。
“利用一切不擇手段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很擅長遊戲。”
“……”
“……現在都是長發。”
木柯發抖地陳述著,眼前一片朦朧,他感覺自己漸漸陷進了混成一片的腦海裏,分不清麵前這個真實的長發白柳和丹尼爾記憶裏白六的區別。
“長發嗎?”白柳若有所思地掃木柯一眼,忽然笑了,“我記得你的技能武器可以在中央大廳裏拿出來。”
木柯雖然不知道白柳要做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從麵板裏拿出了自己的匕首。
“過來。”白柳垂眸下令。
木柯拿著匕首過去了。
白柳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地迅速用左手握住了木柯的手,右手繞過頸後束住垂到腰後的長發,然後握住木柯手和他手中的匕首,白柳沒有絲毫停頓地向上一劃。
長發被齊齊割斷。
木柯表情一片空白地握住割斷了白柳長發的匕首。
“現在我不是長發了。”白柳抬眸,零散的碎發落在他的肩上,“木柯,記住,如果你選擇了為白柳而存在,那就永遠不要把我和白六混為一談。”
“因為在你身上投資感情和認可的是我,而不是白六。”
白柳平和地說:“我不喜歡自己做出投資而其他人替我接收財產增值這種事。”
“你遠比自己認為的有存在的價值,木柯。”
木柯仿佛呆住了般跪在地上,他雙手舉著白柳割斷的發束,腦中的那些屬於丹尼爾的記憶迅速褪色。
……白柳和白六是不一樣的。
白六會拋棄毫無價值的信徒。
但白柳不會。
真正的神會賦予無能的信徒,全新的價值。
白柳扶著支架躬身站起,他不知道從倉庫哪裏找出一根皮筋用三指撐開,另一隻手順著皮膚從頸後向上梳理,把散亂的黑色碎發三兩下抓成一束,神色淺淡地綁了一個不高不低的馬尾。
有些不太老實的碎發垂在他的額頭兩側。
白柳推開倉庫的門,在衝進來的光線中側過頭來,他眼神很淡,隔著額邊是碎發逆光讓人看不太真切,襯衫上全是還沒幹透的血跡。
“木柯,整理好了心理狀態出來開會,聯賽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