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 現實,白柳的出租屋內。
杜三鸚已經睡熟了,白柳和唐二打分別蹲坐在茶幾的兩側, 茶幾上堆放了很多資料。
唐二打的腳邊放了一個煙灰缸,裏麵被杵滅了不少的煙頭, 唐二打嘴邊現在還叼著一根正在燃的, 他蹙眉看向茶幾上的資料,伸手翻過一份:“這些都是我剛剛拜托蘇恙打印好送過來的, 關於去年陽光樓盤業主的資訊。”
“如果真如你所分析的那樣,那麼這個陽光樓盤的受害業主群的特征就很符合拉塞爾公墓公會的雛形畫像。”
唐二打說著一頓:“但有一點很奇怪的是, 如果這些人他們真的是遊戲玩家,他們的生活軌跡實在是太……”
白柳垂眸看著這些資料:“正常人了, 是嗎?”
上班,下班,吃飯, 生活, 休假, 幾乎看不出什麼這群人在幕後參加了一個詭異遊戲的蹤跡,就是一群疲憊的, 正在生存的普通人。
“是的, 遊戲玩家或多或少都會有點極端, 會想著利用現實規則以外的遊戲道具來逃避現實的擠壓和製裁, 比如之前我們遇到過的狂熱羔羊。”唐二打眉頭擰緊, “但這群人雖然受到了很大的壓迫,卻完全沒有這種跡象。”
“這也是我們去年調查的時候沒有發現異常的原因,他們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遊戲玩家。”
白柳抽出幾分資料低著頭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提問:“唐隊長, 如果你是這個樓盤的業主,你進入遊戲了,你會做什麼?”
唐二打隻略微一怔,就毫不猶豫地回答:“利用積分兌換道具追蹤逃跑開發商的蹤跡,把對方抓回來。”
白柳從看的資料當中抽出一份放到了唐二打麵前:“是這樣嗎?”
資料上貼了一份報紙——【陽光樓盤開發商疑似投案,稱卷款資金不在自己手上,早已被境外空殼公司轉走】。
報紙上的新聞日期是去年十月,正好是季前賽結束後的時間,也是這些業主跳樓之後一個月。
“這開發商投案後所有資產都被抵押來填陽光樓盤這個空子,也遠遠填不滿,最後被判了無期。”白柳抬眸望著唐二打,“現在開發商被抓了,但沒起什麼作用,你依舊要每個月還貸款,依舊要在遊戲裏辛辛苦苦攢積分生存,接下來你會做什麼?”
唐二打想了一下,他一時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有種找不到落點的空茫,他緩緩開口:“……我可能會繼續追查開發商的事情……”
但說到一半他也停住了。
“追開發商沒意義,就算把人弄死也於事無補,隻會浪費積分而已,錢一進入海外就像是水滴入大海,過了三年,估計已經被洗了幾輪了,能找回來的可能性太小了。”白柳語氣冷靜地分析,“唯一能解決他們困境的東西隻有錢。”
“遊戲裏的積分掙來的積分雖然可以換錢,但那是保命的東西,每周要過一次遊戲,他們應該不敢輕易動那些攢下的積分,隻能也隻敢靠著工作掙錢償還房貸。”
白柳平視著唐二打:“你說的其實沒錯,他們隻是一群普通人,他們也隻想過普通人的生活,變故帶來的一瞬間極端情緒把這群普通人壓進了遊戲。”
“遊戲並沒有解決他們的問題,反而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負擔,絕望和壓力就像是滾起來的雪球般越積越大,一邊工作一邊遊戲不是一個正常人可以承受的生活強度。”
“他們是因為逃避現實才會進入遊戲,而在遊戲裏他們無處可逃,所以才會進入拉塞爾公墓。”
唐二打臉色凝重地拿起一張報紙:“這些人都擁有收入穩定的工作,家庭,正常的社會聯係,親友,一同處在相同問題裏的人,按照我的認知,就算遭遇一些困難,他們應該也不會那麼快地崩潰掉,在三年內走到這一步。”
白柳看向報紙上刊登的一個一個的黑白照片,這些都是去年跳樓的人,輕聲開口:
“讓人崩潰可能不是三年。”
“而是三十年。”
白柳的目光落在一張名叫【王術平】的黑白照片上,旁邊的報紙配字【貸款三十年】:
“無論是在遊戲裏還是在遊戲外,一個問題持續三年可能沒什麼,但一旦三十年都看不到希望,對普通人來說就是一個極大的考驗了,房貸還可以看得到償還的希望,但遊戲是看不到出來的希望的,我覺得這才是他們精神崩塌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