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予了這個名為塔維爾的造物所有我認為會賦予它靈魂的品質, 然後將它做成神明,投放到穿門而來的所有世界線中,希望這些世界線裏的某個人類能讓他感受到愛, 從而擁有靈魂。”
白六緩慢地抬眸,他恍若遺憾地歎息一聲:
“但是無論它經曆多少個世界線, 它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一麵破碎掉的鏡子,坐在神座上無動於衷地俯視著這些朝他跪拜的人類, 按部就班地賜予他們外物,卻怎麼樣都無法感受到人類的情緒。”
“我意識到了這樣的方法不可行, 於是將它從所有世界線中召喚回來。”
“我詢問它。”白六垂眸,抬起了塔維爾的下頜, 輕聲問著還在沉睡的塔維爾,“你為什麼不願意成為邪神呢?”
“為什麼不願意感受到愛與痛苦,成為一個有靈魂的守門人呢?”
白六戴著手套的手輕撫塔維爾閉著的眼眸, 語氣越發得輕柔:“我得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回答。”
“它用那雙純淨的黑色眼睛望著我, 說, 它覺得人類這樣就很好,不需要神和門的存在。”
“在塔維爾的眼裏, 他們就這樣在這個宇宙裏彼此互相取暖, 愛與痛苦交織地存在著, 就很好。”
“它不明白為什麼神要存在, 神要守門, 神還要賜予人類那些東西,神要守著門,這些東西反而並沒有讓世界線變得更好,反而讓他們更痛苦了。”
白六抬眸望著白柳微笑起來:“我告訴它, 不是神要存在,而是神本來就存在,不是你,也會是別人。”
“它不能理解,問我,這個世界上難道不存在神的世界線嗎?”
“我告訴它,說沒有。”
“說實話,塔維爾讓我感到有些失望。”白六慢慢地後退,他輕揚了一下手,纏繞在塔維爾身上的絲線就像是提線木偶一般將塔維爾提了起來,“因為無論我怎麼告訴它這些道理,怎麼教導它去成為一個邪神,它都無法理解,也無法做到。”
“它對於人類有一種愚昧的天真認知。”
“我給予了它那麼多神力,它卻在實現人類的願望過程當中愚蠢地將自己的力量一點一點地消耗掉了。”
白六仿佛憐惜地看著被絲線提起來的塔維爾:“我原本以為這樣塔維爾這樣無償的給予和饋贈會讓這些人類愛祂,但並沒有,祂得到的永遠隻是更加貪婪的索取。”
“作為神明的塔維爾無論為人類付出了再多的東西,祂從人類哪裏收回來的,永遠隻有欲望,無窮無盡的欲望。”
“我感到了厭煩,我對這符合我心意造物的最後一點耐心也耗盡之後,我選擇了放逐祂。”
“既然人類不能讓你學會【愛】,那我就讓人類讓你【痛苦】吧。”
白六垂下眼簾,他鬆開了自己手上懸吊塔維爾的絲線,塔維爾一鬆瞬間墮入無盡的黑暗宇宙裏。
然後手一張,絲線甩出,又把塔維爾懸吊了起來。
白六笑眯眯地抬頭看向水紋牆對麵的白柳:“不用那麼緊張,我不會真的鬆手的。”
“祂可是我能麵對麵和你聊天的唯一籌碼,我可不敢隨意拋下,不然我都找不到其他辦法讓你老老實實坐下來,專心聽我的話了。”
白六對塔維爾分明是一種對玩偶的態度,他在隨意玩弄塔維爾,也在玩弄白柳。
攥緊椅子把手的白柳注視著白六:“所以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將【門】的一部分裝在了塔維爾的眼睛上。”白六手上的絲線一張,塔維爾終於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塔維爾漂浮在宇宙中,眼眸微張開,那是一雙流光溢彩的銀藍色眼睛,就像是倒映了整個宇宙背麵在裏麵,星河流轉,光輝熠熠,但卻沒有什麼感情,隻是那樣單純漠然地折射著世間萬物,就像是一塊做工良好的玻璃,完整空洞地反映著背後的事物,一點都不像是謝塔平視睜眼的樣子。
那眼神裏沒有情緒,也沒有靈魂。
“當人類看向塔維爾眼睛的時候,他們能看到【門】另一邊那些深淵般的宇宙,無數瘋狂的世界線在其中掙紮,欲望從門的那邊折射到這些人的眼裏,讓他們陷入和門另一邊同樣的瘋狂裏。”
白六望向白柳,他輕快地解釋:“很快,他們就會對既能實現他們願望,又束縛了他們欲望的守門人產生極致的恨意。”
“所以他們會盡情地傷害這扇門的載體,這雙眼睛的主人,直到他們欲望得到滿足。”
白六勾起嘴角:“——直到門另一邊的那些深淵怪物通過他們對塔維爾的殘害,成功地穿過塔維爾眼睛上的門的縫隙,來到門的這一邊,成為這些人類口中的異端。”
“那些怪物不是謝塔導致的。”白柳冷靜地反問,“是這些人的欲望破壞了謝塔眼上的門,讓門另一邊的怪物穿越門抵達了這邊導致的,但你卻誘導謝塔讓他覺得這是他的錯,讓周圍的人也覺得這是他的錯,從而更痛恨他,讓他更痛苦,是嗎?”
“bingo。”白六笑起來,“是這樣沒錯。”
白六聳肩,惋惜地歎了口氣:“其實事情發展到這慘烈的一步,我個人覺得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我原本是希望塔維爾因為愛而有靈魂,所以將它雕琢成了一個沒有攻擊性的神明,但我的最終目的是希望它能殺死我,但這種性格的塔維爾就算被我折磨到毀滅,也不可能主動來攻擊身為創造者的我。”
“所以我更改了我的策略。”
白六笑了一下:“我清洗了它的記憶,告訴它你才是原本的舊邪神和守門人,而【我】隻是一個貪婪的,搶奪了你神位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