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對於女巫和被困在島上的人來說,這是反過來的。
當紅桃登上頂端,伸出手,觸碰那個放置女巫之心的銀藍色縫隙裝置的時候,他的眼瞳裏倒映著那個銀藍色的裝置,恍然地回想著自己生前的事情。
公會和島都交接給了菲比,已經全都處理好了,就算沒有他,接下來的聯賽菲比那孩子也能發揮得相當出色——甚至是更出色,他的【盾】戰術和菲比那孩子的攻擊性戰術是矛盾不符合的。
教廷的事情他也找了人處理,那群黔驢技窮的男人已經翻不起大風浪了。
……她的墓,他也修繕好了,利百加以後會每年替他去祭拜的。
工作室最多明天就會公布他退圈的消息,說他身體抱恙,需要休養,不會再接任何作品了。
一切都早已經被處理好了,好像沒有什麼沒做的事情了。
紅桃閉上了眼睛,他伸手準備去握住那個裝置。
他的背後猛地竄出來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穿著教皇的袍子,批頭散發,狀若癲狂,用權杖狠狠地比著紅桃的頸部,歇斯底裏地威脅著他:“是你吧!破壞了島上縫隙裝置的人你是對吧!”
——是瘋狂跑上塔的教皇。
紅桃不為所動地想要將身後的教皇一個過肩摔撂倒在地上,但是在他一動的時候,他的心髒突然傳來一種劇烈的痛楚,讓他整個就像是被冰凍一般頓在了原地,再也無法動彈。
“果然就是你!!”在看到紅桃不動之後,教皇得意又瘋癲地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揮舞著權杖,“那個賣島給我的客人說過,隻要有人用非常堅韌的靈魂寶石吞噬過那道縫隙裝置,那道縫隙就會出故障,但同時,吞噬過的靈魂寶石裏就會殘留縫隙的碎片!”
“殘留在你靈魂裏的縫隙碎片和我權杖上的寶石裏的縫隙都同源的,它們之間可以共鳴,那我就可以用權杖操縱你!”
“——那位客人說,這是為了保障無論有多少人試圖攻擊我的島嶼,吞噬我島嶼的縫隙讓我島嶼關閉,隻要我拿著權杖,我就永遠可以操控這群吞噬過縫隙的人,而權杖是認主的,那位客人說它的主人被神認定是我的道具,那就永遠是我的道具!”
“那這樣,我就永遠擁有掌控這島的能力,天空之城永遠屬於我!”
教皇幾乎是瘋魔地大笑了起來,他揮舞著權杖,就像是握著遙控器的一般指揮著島:“隻要這島存在一天,這些男人的欲望存在一天,教廷就還可以重來!”
“向西邊的海域上飛吧,我的諾亞方舟!”
島嶼轟鳴一聲,周身散出巨量塵土,緩緩地朝著西麵的海域方向開始移動,或者更確切的說,逃跑。
但在此之前,教皇還要做另一件事情——他要把著島上這些討人厭的女巫統統趕下去!
“全寶拉!”教皇大吼大叫著,他的聲音通過高塔上的擴音裝置讓整座島上的人都聽見了,“看過來!”
“你的兒子在我手裏!”
“要是想救他,就乖乖地從我的島上滾下去!”
正在救助被困固定居民的全寶拉轉頭看了過去。
當紅桃看到全寶拉轉頭過去看向他的一瞬間,他的瞳孔和心髒一起緊縮了。
被父親挾製之後當做籌碼的他,被威脅的他的母親,被迫登上島的她和他。
這一切,就像是現實裏的十二年前他經曆的事情,和遊戲當中十二年前的【女巫之心】審判案同時重演了。
觀賞池。
齊一舫急得簡直快要跳樓了,現在這個局勢他真的緊張到快要過呼吸,第一次,他看比賽那麼希望對手快點贏而不是自己贏。
他之前聽菲比說皇後想死還以為隻是菲比在嘲,現在看這個情況,皇後何止是想死,更想永世不得超生啊!
靈魂都不要了!
比賽對整個國王公會的人來說,哪有比皇後重要啊!
輸就輸了,隻要皇後在,明年還可以再來啊!
人要是死了,那可就是徹底沒未來了!
“雖然皇後攻擊這個傻逼教皇會被免傷!”齊一舫急得原地打滾,“但是她技能是可以用的吧!”
“隻要皇後用技能,她就會變成教皇最喜歡或者最恐懼的人,就可以蠱惑對方,這個教皇就不能威脅她了啊!”
於此同時,另一方,殺手序列。
“紅桃是不會對教皇用技能的。”陸驛站語氣平穩,“那個技能會讓他變成,現在的他最不想自己見到的人。”
“他試過一次了,所以他更無法接受,這次一定不會用的。”
“誰?”旁邊的柏溢好奇地問。
陸驛站頓了頓:“你們覺得教皇欲望最重的人,會是誰呢?”
隔了一會兒,柏溢表情有些怔楞和結巴地說:“不,不會吧?”
遊戲中。
教皇一邊往後退,一邊陰狠地笑著:“為什麼不用你那個奇怪的技能來威脅我了?”
“我親愛的孩子。”
“難道你和我一樣,恐懼著你望著我的時候,你鏡子裏變成的那個人——”
“——恐懼著當初拋下你一個人留在島上,狠心離開的母親,全寶拉嗎?”
“別再說了!”紅桃的神色陰晴不定,他整張臉的表情都是錯亂又瘋魔的,“我不允許從你嘴裏提到她!”
“給我閉嘴!!”
那天,他對教皇使用技能的時候,在教皇的麵前變成了她的樣子。
他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看到了一個充滿的欲望,殺氣的母親,他似笑非笑,陰暗不定的神情出現在母親的臉上,是那麼的讓人作嘔,讓人惡心。
在那一刻,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靈魂醜陋肮髒的墮落。
他居然用她的臉,做出了那樣的表情,做出了那種事情——他根本不敢看鏡子裏的自己。
如果她還活著,可能也會恐懼和厭惡這樣的他吧?
——一個和島上當初其他男人一樣,充滿了劣質欲望,無法自控,自甘墮落的他。
已經到了這一步的人,除了死亡和毀滅,還有別的歸處嗎?
就算有,他也不接受。
就像十四歲的紅桃當初懲戒那些男人一樣,現在的紅桃,也如此折磨著自己。
“你的母親,全寶拉是無法攻擊到我。”教皇嘶啞地大笑著,“如果她先狠心舍棄了你,那以後她那群追隨她的女巫會怎麼想她,一個如此狠心的女人,真的值得追隨嗎?”
“但如果現在她不舍棄你,她就要放棄救這島上其他人,你以後一想到這島上為你犧牲的人,也一定會活在痛苦中吧?”
“看到全寶拉和你痛苦,我就放心了!”
“我當年那麼追求她,她那麼高傲,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一心隻想去救那些世人,現在我就要讓她看看,她這種女人,怎麼掙紮,都救不了人,也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這都是她當年拒絕我的報應!你知道嗎!報應!”
教皇麵色漲紅,青筋□□地怒吼著,吼到最後人都快要站不穩了。
紅桃的視線後移,他看向距離他不到一個手臂遠的裝置,慢慢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不動聲色地朝那個方向靠近。
隻要他握住了裝置,這島就會頃刻被銷毀。
一切就都結束了。
包括他自己。
同一時刻。
全寶拉攥緊手裏的弓箭,凝視著高台之上。
白柳靠近了她:“教皇對所有女巫都免傷,但隻有一個例外。”
“我可以用小女巫的麵板,他們沒有通緝小女巫,小女巫是沒有接受過審判的女巫,用她的麵板是可以攻擊到教皇的。”
“等下我會使用毒藥噴泉,但這裏離高塔太遠了,毒藥噴泉的範圍攻擊不到哪裏。”
“但箭矢可以,對嗎?”全寶拉收回視線,她深吸一口氣,正視著白柳,“我的箭穿過毒藥噴泉,隻要精準的射中教皇,就可以了,對嗎?”
白柳點頭。
“那來吧。”全寶拉冷靜地同意了,她的手隱隱顫抖著,“我一定會射中這一箭的!”
高塔之上的紅桃抓住正沉浸在興奮當中的教皇的破綻,握住了裝置,一陣銀藍色的風從縫隙裏猛地吹了出來,吹到了整個島嶼。
從這個縫隙當中吹出來的風和拖著整個島嶼正在運行的風風向相反,兩道激烈的狂風相撞,整個島發出即將崩塌的卡啦碎裂聲,轟隆轟隆地崩解成碎石,向下方的海域墜落,島上的女巫一瞬間進入了緊急狀態,紛紛開始帶著島上的其餘居民跳水逃跑。
島上到處都是驚呼:
“天空之城要墜落了!”
“島要塌了!”
“大家快逃!”
教皇在發現紅桃在做什麼的一瞬間,勃然大怒地就要揮舞著權杖,將他殺死。
地麵上的白柳朝著高塔的地方利用牧四誠的麵板飛速前進,而站在正在崩解的道麵上的全寶拉沉心靜氣,她蓄滿全力拉開了這把弓,在女巫的毒藥掀起來的一瞬間,她身後的披風在風的對撞中飛揚起來,從高塔之上看起,仿佛頭上長出了兩個角一般。
她的衣服在風中被撕裂了半截,露出腰背,但這絲毫無損於她此刻的專注,紫色的眼眸在風雨中愈發明亮。
而高塔之上的教皇此刻望著全寶拉,卻有些恍惚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女人不僅沒有變得衰老醜陋,反而越發的堅定美麗。
他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編造來汙蔑他的那段控告詞。
【她的背那麼白皙,腰那麼柔軟,在月光下的眼神就像是魅魔一樣泛著紫光,頭上長了兩個閃閃發亮的羊角。】
但她看他的眼神,依舊像是看螻蟻,看草芥,看塵土,就算他曾經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自以為折磨了她數十年,但時隔多年過去了,再見到全寶拉這一刻,教皇才明白這隻是自己的自以為——她根本不在意他。
她的眼中,從未有過他的存在——就像是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依舊不值得她多看她一眼,她的眼睛依舊在看高塔,看雲,看風,看自己在意的人。
看不到教皇這個跳梁小醜。
“為什麼!!”教皇幾乎是要癲狂了,一種巨大的,就像是被否定一樣的嫉恨侵蝕了他的內心,“為什麼你就是看不起我!!”
“我以第一女巫的名義!”全寶拉將弓箭拉滿,語氣沉穩,“宣判神父李宇順說謊,殘害同胞,背信棄義,為有罪!”
她射出了弓箭,白柳放出毒藥噴泉。
箭矢穿過噴泉,一箭射穿了教皇的頭顱。
教皇無法置信地後仰著頭倒下,從高塔之上跌落帶正下方被紅桃打穿的雄鰻魚池裏,伸出手掙紮了一會兒,還是被鰻魚吞沒著,痛苦地嗚咽著消失在了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