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錢強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聲吼著。
“林周誠,你也給我滾!”
“退後。”
“所有人都給我退後!”
漆黑的夜色下,這一片被照亮得格外清楚,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讓人有一些不切實際的錯覺。
冉寧眼睛都快被刺到睜不開。
她隻能被動地被錢強拽著往前走……
空氣裏是窒息一樣的壓迫感,那麼多人現在都一瞬不瞬盯緊著他。
“後退!全部的人都給我後退!”
錢強拚命吼著,整個人臉頰漲紅,變得急切而可怕。
他甚至挾持著冉寧一步步走過林周誠身邊,目光和他在空氣中交彙。
就在這瞬間。
林周誠忽然朝他出手。
“你幹什麼?!”
錢強被嚇到。
他整個人都做出了防禦姿態,“你就不怕我把你老婆給……”
“砰!”的一聲。
話音未落。
而空氣裏傳出來子彈破空的聲響。
他被遠處的狙擊手一槍斃命。
整個世界徹底陷入冷寂。
那根本沒有出來的三名保鏢,早就在情況不妙的時候選擇去自首。
而冉寧則是被林周誠迅速接在懷裏。
“阿寧,你沒事嗎?”
他渾身緊繃的肌肉都在這瞬間才放鬆下來,所有的力氣都彙集在一個點,緊緊抱住懷裏的女人,像是擁抱住了全世界。
到這一刻。
林周誠才終於確信,自己深愛的女人活著。
她就那樣切實地在自己懷裏。
冉寧掀了掀手,嘴唇蠕動了下剛想說什麼,可話還沒出口,便直接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
她雖然受到了驚嚇,可不知怎的,這一晚上睡眠竟也出奇的好。
醒來時抬起頭就看見慘白一片的天花板,而空氣裏還有明顯的消毒水味道。
“醫院?”
“林夫人,你醒啦。”
護士叫她夫人,發現她清醒之後便立刻朝外麵走了出去,急急忙忙去叫人。
“林夫人醒啦,林先生……”
沒一會,病房門便被重新打開。
伴隨著那股風一塊進來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道身軀。
“林周誠。”
她微微朝旁邊看過去,眉眼都彎了起來,主動朝他伸出手。
“醒了就好。”
男人嗓音低啞。
隔著些許距離,還能看見他眼睛裏透出的緊張和那一抹激動。
而後長腿邁開,兩步便走到了她麵前,直接將人緊緊攬入了懷裏。
“沒事就好。”
“我沒事的呢,好好的。”
冉寧拍了拍他的背脊,艱難道,“可是你抱得我太緊讓我有點喘不過氣。”
她忽然想到。
昨天晚上暈過去之前,腦海裏最後一個念頭也是這個來著。
林周誠頓時一驚。
連忙鬆開手。
“抱歉。”
男人嗓音裏滿是無奈,湊近了親了親她的臉頰,粗糲的指腹溫柔地落在她臉上的傷口處。
“疼嗎?”
冉寧愣了愣。
很顯然不經過他提醒,她其實都沒反應過來自己臉上還有傷。
便下意識想去照照鏡子。
“我手機不在,給我你的。”
攤開手,林周誠的手機便已經落入到她掌心裏。
他總是那樣乖巧聽話的樣子。
可這一次,當冉寧拿到了手機的那一刻。
忽然……
“啊——”
刺耳的聲音劃破天際。
整個病房都安靜了下來。
林周誠緊張兮兮地看著她,“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哪裏痛?”
“啊啊啊!”
要連眼睛都透著一些驚恐。
反手指著自己的臉。
“林周誠,我是不是毀容啦。”
“噗。”林周誠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就坐在病床邊,看著她臉頰上的淤青和塗抹的藥膏一起,一塊青一塊紫一塊紅的,笑聲越來越大。
“你笑什麼啊!”
冉寧氣不過。
掄起拳頭,便一捶又一捶打在他身上。
他是不怕這點疼的。
但過了一會,仍舊扣住了冉寧的手,把她嫩白的手掌心捂起來放在唇上,輕輕吻了吻。
“再打下去你手也要腫的。”
“哼!你還笑??”
林周誠無奈,揉了揉她亂糟糟的發,嗓音裏像是含著一塊砂礫,格外粗啞。
“我隻是覺得慶幸,慶幸你還能在這裏生我的氣,慶幸你還這麼有力氣。”
“想挨揍還不容易,我每天都可以揍你。”
“哈哈。”
他笑容越發放肆。
但還是敬謝不敏。
“那就算了,夫人,我還是想多活幾年的。”
冉寧暫時接受了自己滿臉花花的模樣,過了一會會之後,才終於開口問他。
“那綁架我的那個人?”
“是錢強。我母親的……男朋友。”
林周誠勉強斟酌了一下用詞,“兩人其實已經好了許多年,我們兄弟倆都知道。但因為父親早逝,對於這些事情我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她如果能找到歸宿,也挺好的。”
“可是沒想到……”
“他已經死了嗎?”
那天的那一聲響,就在耳邊。
別人可能聽不清,可子彈嵌入肉裏時發出的那聲“噗嗤”響,冉寧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身子微微顫了顫。
林周誠連忙抱住她。
“沒事的,沒事的。他已經死了,其餘同夥現在都已經被警方抓走,正在連夜審問。”
“不會再有人來傷害你。”
說到這,林周誠又不免會有些自責。
“說起來還是怪我。”
“不應該那麼高調的把股份轉到你身上,忽略了這可能會讓人惦記。”
冉寧搖搖頭。
“一般人想不出這麼拙劣的法子,我想,他應該是早就走投無路,這也是最後沒辦法的辦法。必須鋌而走險,不然正常人,就算有所圖謀,就算想要綁架我得到錢,也會要贖金,而不是想著股權轉讓……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簽字的文件,根本沒有法律效應?”
“確實。他欠了一屁股賭債,這些年我母親幫他還了不少,但現在利滾利的,也已經確實還不起了。那些人追到京城來要跺掉他的手腳,他這才慌不擇路。”
“如今命也丟了,算是報應。”
對於這種人的結局,冉寧是連唏噓都不會的。
她隻是不由得想到了別的。
“那……你母親呢?”
……
隔壁病房傳來一陣陣吵鬧聲。
冉寧也是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竟是住在趙雅旁邊的。
此刻她的病房裏站滿了人。
外圍是一些看熱鬧的人群,都隔開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病房門邊則是負責看守的警察,神情肅穆。
而裏頭,則站著負責的刑警和兩名醫生、一名護士。
林自安也在那邊。
“媽,你就交代了吧?錢叔已經沒了,如果你還想好好過後半輩子,這件事就必須說清楚。”
林自安苦口婆心地勸。
可不管他怎麼說,趙雅都不肯開口。
“大強死了,你們還要我說什?”
“你們竟然硬生生把他害死了!”
她神情激動,整個人眼神都變得恍恍惚惚的。
冉寧在林周誠的攙扶下走進去,正好站在病床邊,嗓音清致。
“他就是被你害死的。”
“賤人!”
趙雅一眼認出了她。
頓時就要掀開被子跳下床。
可很快被人按住。
“病人現在很激動,可能沒辦法錄口供。”
“激動什麼?你是因為他死了覺得難過?還是因為自己害死了他,覺得內疚?”
冉寧言辭犀利,幾句話便讓趙雅直接僵在了原地。
林自安有些心疼,看向冉寧。
“嫂子,要不你還是先出去……”
“啊啊啊!你閉嘴!”
“賤人,閉嘴!”
“不許胡說八道!”
“我沒有害死大強,是你害死他的!是你!!我要你償命。”
冉寧搖搖頭,眼神格外漠然。
“如果不是你讓他知道我的存在,不是你告訴他,我手裏頭有股份,他怎麼會起了綁架我的意圖?又怎麼會落今天的下場。”
林自安本來是想阻止的。
聽到這裏倒也明白了。
冉寧說話雖然不好聽,卻可以趁此機會把趙雅摘出去。
這次的綁架案,她如果不知情的話,便不會有罪名。
果然。
負責調查的人聽到這些對話,神情也鬆緩了不少。
“既然她情緒這麼不穩定,目前嫌疑也不大,暫時就先安置在醫院,我們的人會負責看守。等病情穩定之後,再來錄口供。”
“謝謝。”
冉寧與林周誠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兩人多年來的默契仍在,林周誠扶著她到走廊上,壓低了嗓音說了一聲。
“謝謝。”
“嗯?”
男人俊朗的麵容上滿是誠懇,甚至能看出來眼睛裏還有一絲經營閃爍。
“謝謝你能不計前嫌,謝謝你願意救她一命。”
“我又不是為了她。”
冉寧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他亂糟糟的胡茬。
才一整天的時間而已,他嘴角已經有一層淡淡的青色了。
揚起的杏眸清澈幹淨。
“我隻是不想你太難過。”
“既然她沒事的話,我想先回去了,在醫院呆著總是渾身不舒服。”
她臉上的傷看起來觸目驚心的,可實際上不怎麼嚴重,都是皮外傷。
手機也丟了。
公司那些事情沒處理,她也放心不下。
“好。”
林周誠點了點頭,“我送你回家。”
他垂眸,重新牽著她的手往外走,眼底的疲憊早已遮掩不住。
冉寧有些心疼。
“讓司機開車吧,你休息一下。”
“好。”
在這種時候,林周誠不會再逞強,他也害怕自己開車的時候再出點什麼意外。
隻是閉上眼睛,緩緩靠在椅背上。
這樣整個人都能舒服一些。
“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我就和林自安商量,送她回老家那邊。大姐在那長住,能看著她。這些年她沒來帝都的時候,都還挺太平的。”
“往後,沒有特殊的事情,我們就不回老家了。”
在帝都住著。
在這裏,過他們的小日子。
“再買套房子吧,阿寧。”
林周誠忽然睜開眼,裏頭滿是紅血絲,但仍舊認真看著她。
“回頭生一個兩個孩子,家裏熱鬧一些。”
“好。”
她頭一次,正兒八經回應了他。
林周誠甚至有些恍惚。
空氣裏便透著一些熏熏然的暖意,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眉宇裏的疲憊,盡量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