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完美一計
蕭宸的習慣,一向是有備無患,既然他已經確信跟黃鑫名的關係——雖然本身二者之間並沒有關係——已經不可挽回,那麼他就必然不會心存僥幸,希望靠著任地甚遠,把這件事拖過去。蕭宸看來,隻要黃鑫名還華夏為官,這其中就有風險,而且是不應該存的風險,必須早處理。
遼安省內部原本就是一團渾水,並不是沒有可供利用的地方,蕭宸是什麼身份?中央的一舉一動蕭宸都可以通過各種渠道得知消息,而遼安省——那可是當初爺爺工作過的地方,雖然後來看似與爺爺沒有什麼聯係,可內中還有多少爺爺的舊部,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隻是蕭宸畢竟自己不是遼安省體製內的人,遼安官場雖然暗流湧湧,可他蕭宸要想從中借力,卻也有些難度。當然,這難不倒兩世為人的蕭書記,借力雖然有些難,把水攪渾卻是易如反掌。
遼安省內是什麼情況?這個說來話長,掐去前麵的一節,長話短說:當今的遼安省委書記文師中,乃是遼安本地幹部,97年底時由省委副書記升任省委書記,遼安省內根基深厚、權威甚重。原遼安省長張邦亮2000年12月調任去了瀟北,職務仍然是省長,留下來省長的空缺,中央的意思是讓文師中做選擇題:a,省長由中央空降過來;b,原北珠市委書記、市長侯東往升任省長。
這裏要補充說明的是,前省長張邦亮被調任,是因為中央對張邦亮主持遼安省經濟和反腐工作方麵的表現不滿,所以調離。所以文師中書記麵臨的選擇是兩難的:如果讓中央空降,有可能空降來一條過江龍,不利於他對遼安省大局走向的把握,但讓中央空降,則可能打消中央對遼安發展不利的不滿;如果不讓中央空降省長,而就地提拔侯東往上任,首先可以結好侯老一派人,其次也可以贏得蕭係的好感,須知這兩派聯手的話,中央必然不會不做顧忌,所以也就不怕這一手會得罪中央。但是壞處也不小:原本侯東往就苦心經營北珠市十六年,北珠市幹部群眾中的威望甚高,原本文師中對侯東往也是持打壓態度的——這一點不奇怪,大多數省委、省府對其下的副省級市都持這個態度,舉一個例子,蕭宸的二姑父餘爭勝九二年到九七年一直黃海,由市長到市委書記,同時也掛省委常委職務,他就一直被省裏壓製著,直到九七年才蕭係的運作下,回調中央,出任國土資源部副部長,九八年是出任了國土資源部部長一職,蕭宸敢吳城對房產企業動刀子,跟其背後有著餘部長的支持也是分不開的。
言歸正傳,文師中原本對侯東往北珠市是持壓製態度的,現要調侯東往來做省長,跟他搭班子,雖然經過深思熟慮,他也知道這是好的辦法了,可畢竟心裏還是有所保留的。侯東往是有背景的人,又同時有著很強的能力,這種人一旦給了他機會,就很有可能把他心中的抱負施展開來,屆時,對文師中就是一個定時炸彈。文師中心裏也清楚,侯東往是還有前途的,自己現成了他的攔路虎,他中央的派係力量肯定會拉他老文的後腿,隻是事到如今,由不得文師中再多想,侯東往既然壓製不住,那就不壓,那就借花獻佛,送他一個省長寶座,反正他老文六十一歲的人了,也就是四年的事了,四年內……說實話,文師中不相信侯東往就能翻了遼安的天去。
這就是侯東往北珠苦幹十六年終於熬出頭的真相。
但是侯東往到了省裏,主持省府工作之後,也不是就笑笑嘻嘻地謝過文師中書記的好意,老老實實幹工作,絕不跟文師中書記意見相左。侯東往也有他的事要做。
首先,北珠派的幹部,北珠市自然很強勢,但放眼遼安,就算不得什麼了,全遼安說句誅心的話,那是文家天下,前省長張邦亮為什麼調走?還不是製衡文師中不住了,手頭又有些小把柄被文師中通過一些渠道抖到了中央,不得不灰溜溜打起背包走人麼?現換了侯東往,他要想做出一番事來,就要有權力,要有權力就肯定需要真正的控製省府,不控製省府,怎麼跟省委爭權?但掌控省府還不夠,如果下麵各地市的主要幹部都是老文的手下,那省府的文件就是發成山,下麵也照樣二話不說就拿到廁所當草紙了,要想政策能落實下去,下麵的人也得聽話,不聽話的怎麼辦?容易,換掉就是。隻是這話兒說來容易做來難,幹部是誰管的?黨管的,組織管的。誰代表黨?書記。誰代表組織?書記。所以,侯東往要想遼安真正站穩腳跟,繼而大展拳腳,首先就要跟文師中書記爭權。
都說幹部闖路子,老幹部敲邊鼓是好的配合,幹部有闖進,有思路,能拚出一條路來,說不定那就是一條康莊大道,老幹部經驗足,不浮躁,可以指出幹部的失誤,避免不會走路就學跑而導致的摔跤。看似有理,其實基本扯淡。幹部一般覺得老幹部思想落伍,水平有限,什麼東西都不懂,接受起來又慢,做不得事,好都去人大政協養老去。老幹部覺得幹部今天一個想法明天一個思路看似思維敏捷,其實是胡扯,根本沒有考慮到辦事的難處,沒有考慮周全,要是按他們的辦,多半要出事,出了事還得他們這些老人來幫他們擦屁股。於是,雙方你瞧不起我,我瞧不起你,施政理念又怎麼也扯不到一塊兒去,這矛盾當然就很難調節了。
當然,再誅心一點說,中央也未必就希望文師中和侯東往關係親密的仿佛忘年交一樣,下麵的幹部要是全無矛盾,於中央而言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好事。
但遼安的情況,除了文師中書記和侯東往省長必然會有明爭暗鬥之外,還有不可忽視地一點:前省長張邦亮走後留下的張派。至於前省委書記古書記留下的人,其實先前蕭宸還想錯了,古書記走了好幾年了,那茶早就該涼了,他當初手底下的人,聰明的自然應該已經改投別門,反應遲鈍的,則肯定是靠邊站,隨便混什麼冷衙門的辦公室喝茶等退休去了。
如此一來,蕭宸便有些懷疑,為什麼剛才侯叔叔跟他提起黃鑫名的時候,隻說他是古書記的人,而沒有說他古書記之後究竟是投了文書記,還是張省長呢?難不成,這位政法委的黃鑫名書記居然本事驚人,把古書記走後的古係人劉團結自己身邊,成為除了文書記和張省長之外的第三股勢力?
蕭宸心裏基本已經肯定了這個猜測,因為不如此不能解釋侯東往的話,同時黃鑫名的兒子囂張到那個程度,也未必不是因為其父親遼安——至少遼都——幾乎可以一手遮天的原因。尤其是他自己掌握的政法係統內,其威權之盛,可想而知。
若是如此,則一切就都好解釋了。除了剛才這些,侯東往一聽蕭宸把事情起因經過說完之後毫不猶豫的答應出麵,也可以成為佐證。因為不管是文師中還是侯東往,這黨政兩方麵的頭,都不會允許遼安還存一個第三極,他們肯定都想把這一極打掉,然後通過分化拉攏,將這第三極的力量籠絡到自己這一方陣線中來。而對第三極力量尤為渴望的,如今肯定是侯東往。文師中書記“總督”遼安已經四年,他根基深厚,遼安的勢力原本就是大的,“第三極”的力量對他而言,其重要『性』肯定不如對侯東往來得重,不過是錦上添花。可這第三極的力量對於上任的省長侯東往而言,則是真真正正的雪中送炭,一旦能將第三極的力量消化吸收,則侯派力量即便不能一舉超過文書記,也足以跟文書記平起平坐,虎視遼東江山。
蕭宸把這其中一切推敲清楚,說來很久,實則卻不過幾分鍾的時間,他如今正是精力充沛,思維清晰敏捷的年紀,這些本事,倒仿佛真是天賦一般。沈月榕原本剛才見蕭宸說完,就麵含微笑,望著遠方,已經猜到他是想辦法應付剛才的事情,也不去打擾他,等他笑容越來越盛,顯然是已經想明白了其中關鍵,這才眨巴著水靈靈地眼睛:“有辦法了?”
蕭宸嗬嗬一笑:“那是自然,本人自小便是三步一計……不是,是一步三計,這點拍蒼蠅蚊子手段,自然不話下,等我略施小計,自然讓那黃鑫名的勢力土崩瓦解,不戰自潰。”
沈月榕哦了一聲,忽然郝然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跟這個黃鑫名,究竟誰的官大?”
蕭宸一愣,他所接觸的人裏麵,對官場這麼白的,好像真還是第一次碰到,但想想也不奇怪,沈月榕這樣的女孩兒,哪裏又會關心這些官職的大小了?能知道國家『主席』大就不錯了。至於為什麼總書記要念國家『主席』前麵,說不定就從來沒有想過了,要她分辨一下省政法委書記和蕭宸這樣一個看似非常大的官究竟誰大,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蕭宸苦笑道:“這個說來話長,簡單地說,我們級別一樣,但是一般情況下,各自的省裏,省委排名上,他要我前麵一點。”
“這麼說,他還是比你大那麼一丁點兒,那你對付他……真的那麼容易?”沈月榕看來還是有點擔心。
蕭宸忍不住笑起來:“小丫頭,這是擔心我嗎?”他嗬嗬一笑:“省委排名上他可能要比我靠前,可我是中央候補委員,他可不是,丫頭,你要知道,這黨內地位才是關鍵啊。”其實省委常委排名有很多講究,譬如按照除三位書記以外,其餘常委有些事按照先到副部級的靠前來排名,一般又有紀委書記靠前原則,有時候呢又有上級給出“排名某某同誌之後”的明確規定,所以是個不確定的東西,蕭宸一時也懶得跟沈月榕解釋。
“哦……”沈月榕也不知道懂沒懂,隻是點了點頭。
蕭宸看了看打得一塌糊塗地六本木,笑了一笑,忽然說:“小丫頭,我要走了。”
沈月榕有些失神,但很快清醒過來,自己跟他,永遠是沒有交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