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彭城大火(中)
這晚真是險象環生，想起來還讓人後怕。夜間行車，又是高速公路上逆行，迎麵而來的車輛不斷掠過，刺眼的車燈不時地打過來，照得車裏人睜不開眼。小段和司機的心都提到了喉嚨口上，餘可為卻不管不顧，一再催促司機加速，再加速。
專車駛到彭城收費站，收費人員不明就裏，想攔住這輛大膽違章的逆行車輛，秘書小段把頭及時地伸出了車窗，一聲大吼：“讓開，餘省長要緊急處理事故！”
收費人員一怔，看了一眼奧迪車頭紅『色』蘇0-00004的車牌，識趣地提起了收費口的鐵欄杆。專車略一減速後，箭也似的躥了過去。
由於收費人員的動作稍微慢了一點，提起的鐵欄杆碰到了車頂，擦出了一片慘白的劃痕，司機聽到頭頂發出的那聲破壞『性』怪響，當即心疼得罵起了娘……餘可為臉『色』陰沉，根本沒心思關心車子怎樣了。
收費站距火災發生地解放路還有十五公裏，餘可為的專車開了十八分鍾。這十八分鍾餘可為的記憶裏像漫長的十八年。問題太嚴重，也太惡劣了，這麼多人這場大火中死亡，社會影響可想而知。要命的是，就這時候省屬彭城礦務集團南部六大煤礦正破產重組的關閉中，近三萬工人失業離崗，社會情緒極為強烈，群訪事件不斷，省委、省『政府』和彭城市委、市『政府』都麵臨著極大的壓力。餘可為一路趕往現場時想：如果此事處理不當，進一步激化群眾情緒，後果將不堪設想……
因此，餘可為車裏就給彭城市委***唐旭山通了個電話。得知唐旭山和市裏的有關領導同誌已趕到了現場，正指揮救火，餘可為簡單地說了句：“好，要采取有力措施，量把傷亡和損失減少到低程度！”沒顧得上進一步了解救火情況，就代表省委、省『政府』下達了第一道指示，“旭山同誌，你們要注意兩點，一、立即***現場；二、火災真相沒查明之前，有關這場火災的報道不得見報！”
唐旭山電話裏急促彙報說：“餘省長，現場正***，宣傳部那邊我馬上打招呼吧！不過，就算不見報，這麼大的事也瞞不了，天一亮隻怕就家喻戶曉了！”
餘可為知道唐旭山說的是實話：“所以，才要注意維護社會穩定，要注意做好市民群眾的思想政治工作。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要冷靜，就要正確對待！”
唐旭山那邊連連說：“好，好，餘省長，我們一定按您和省委的指示辦！可……可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還不知道呢，我還是先了解清楚再說吧……”
餘可為一聽這話，摟不住火了：“旭山同誌，這麼多人把命都送掉了，你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你這個市委***是幹什麼吃的？有沒有把我們老百姓的生命財產當回事啊？我問你：這把大火燒起來時，你什麼位置？幹什麼？啊？”
唐旭山也有些委屈，道：“我還能哪裏？起火時，我正和彭城礦務集團破產領導小組黃玉禾同誌談話。餘省長，您知道的，幾萬失業煤礦工人還和我們市裏鬧啊，今天上千號人要去臥軌，差一點兒阻斷了京滬線，我們***機關當場拘留了八個……”
餘可為心裏猛一沉，形勢竟然惡劣至此！他不好再說什麼了：“好，好，旭山同誌，別說了，我知道了！正因為知道煤礦失業工人情緒比較激烈，我和省委才焦心啊，怕這把火一燒，再燒出一堆麻煩來！好吧，我馬上就到了，有些情況我們見麵談吧！”
說這話時，餘可為的專車已駛入了勞動路路口，距解放路四十四號著火現場隻有不到一千米了。其時，火勢雖已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製，卻仍猛烈燃燒，濃煙水霧陣陣騰起，時不時地模糊著餘可為的視線，讓坐車內的餘可為焦慮不已。
好那夜無風，火勢沒有蔓延到周圍建築物上，餘可為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進入警戒線後，餘可為無意中一輛消防車前看見了女檢察長嶽清蘭，身著便衣的嶽清蘭正向幾個身著檢察製服的下屬交代著什麼，姣好而刻板的麵容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餘可為覺得很奇怪，不由得有些惱火：大火還沒撲滅，這個女檢察長急著跑來幹什麼？誰讓她來的？想搞什麼名堂？！這麼想著，車輕輕從嶽清蘭身邊滑過去了，直到***局長江雲錦匆匆迎過來，車才停了下來。
餘可為下車便問江雲錦：“***怎麼來得這麼及時啊？市委通知的？”
江雲錦沒意，沙啞著嗓門說：“好像不是，市委通知之前，嶽檢和陳誌立主任就一起來了，比我還早一步到場！”怕餘可為產生誤會，又解釋說，“哦，餘省長，起火時我正研究處理南部礦區的臥軌事件。所以，沒能及時趕過來！”
餘可為心裏有數了：“雲錦，怎麼聽說抓了八個***工人啊？”
江雲錦抹了把汗：“不止，今晚還得抓兩個，是策劃者！”
餘可為略一沉『吟』：“你們依法辦事是對的，該抓一定要抓，不過，我個人的意見還是少抓，能不判的就不要判，失業工人也難啊，多一點理解吧！”
江雲錦應著：“好，好，餘省長——您看，唐***、陳主任正等您哩！”
餘可為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路燈下，彭城市委***唐旭山正指著火光閃爍的黃金時代娛樂城，和市***主任陳誌立說著什麼，陳誌立的情緒好像挺激動，說話的聲音也很大，不過，因為現場比較混『亂』，人聲嘈雜，說的什麼餘可為聽不清……
對彭城市委***唐旭山來說，二零零五年八月十三日是個晦氣透頂的日子。兩樁要命的大事趕著同一個日子一起來了，這他二十多年的從政生涯中是絕無僅有的。白天是一場突發『性』的臥軌事件，彭城礦務集團一千多破產失業工人湧上了京滬線，差一點阻斷了這條華夏繁忙的鐵路大動脈。忙了一天，連氣都沒喘勻，晚上黃金時代娛樂城又來了一把火，不明不白燒死一百五十多人，唐旭山作為市委***，真是欲哭無淚。
黃金時代娛樂城起火時，唐旭山正太湖賓館和礦務集團的同誌研究工作。三萬工人失業離崗，給彭城帶來的壓力是很沉重的，別說李***和周省長極為關心，連負責黨務和紀律工作的蕭***都多次打來電話，三令五申要求重組中決不能出現暗箱『操』作，否則紀委必定嚴懲。如今臥軌事件已經發生了，如果掉以輕心，下一步還不知會發生啥要命的事。作為市委***，唐旭山不能大意，也不敢大意，吃過晚飯便讓秘書通知礦務集團的頭頭過來談話。集團黨委程***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借口向省委彙報工作連夜去了省城，隻把礦務集團黨委副***兼破產領導小組組長黃玉禾和手下幾個人支派來了。唐旭山雖說心裏有氣，卻也不好發作：礦務集團是省屬特大型國有企業，幹部任免權省委，人家去向省委彙報工作，你拿他怎麼辦？現的情況就是這樣，隻要你不攥著他的烏紗帽，他就不把你當回事。
所以，那晚見了黃玉禾，唐旭山沒一點好臉『色』，搭拉著眼皮，開口就批評說：“玉禾同誌，咱們都得負點責任啊，不能一破了之，不能不顧社會安定！你看今天，如果不是***局措施果斷，組織了大量警力，京滬線就要中斷了！京滬線彭城中斷，你該知道後果！”
黃玉禾啥都有數，賠著笑臉說：“是的，是的，唐***，出現這種突發『性』事件，我們集團也很意外。今天上午接到***局的電話，我立即帶人趕到臥軌現場去了，該做的工作都做了，工人同誌也還是聽招呼的，沒出什麼大事。”
唐旭山看著黃玉禾，口氣嚴厲起來：“沒出什麼大事？這動靜還小啊？***民警上去了近兩千人，連市內的交警都調上去了，當場抓了八個！玉禾同誌，你別忘了：你老婆嶽清蘭是我們的檢察長，你這邊鬆一鬆，她那邊就得多幾起公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