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疑竇叢生
省委副書記親自坐鎮彭城負責查處此案,按照華夏體製內的原則,對上對下都可謂足夠交代了,但蕭宸雖然是個會做樣子的人,但絕對不是隻會做樣子,他要的是案件快的速度內迅速查清,給所有人一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公公道道的交代。
隻是,蕭宸此時還不知道,他將麵對的局麵,將會讓他出現這麼多年來他宦途中第一次內心的掙紮和猶豫。
市人大常委會主任陳誌立此時正家裏,客廳中的客人是檢察長嶽清蘭。
看著那兩小罐特級龍井,陳誌立意味深長地笑了,對嶽清蘭說:“清蘭啊,火災發生那晚我就說過嘛,這把火一燒,有些同誌日子就不好過嘍!看看,說準了吧?人家主動求和了!我告訴你啊,清蘭,可為同誌不僅托蕭書記的手給我送了茶葉,還親自幹預,打電話讓江雲錦放我家小林一馬!”
嶽清蘭適時地探問道:“老書記,陳小林這……這次又是怎麼回事呀?”
陳誌立倒也坦誠:“小林不是個好東西,生事精哩,我沒少罵過他。不過,這次倒不能全怪他,傷了人不錯,可並不是小林捅的,而且也事出有因!受傷的家夥是個勞教釋放人員,想試著收小林飯店的保護費,用過餐後,把飯店供門廳的財神爺抱走了。小林哪是饒人的,一聲吆喝,手下的人就上去了,和那家夥打了起來,混『亂』之中,也不知是誰捅了那家夥一刀,姓江的和公安局就找小林算賬了。”
嶽清蘭賠著小心道:“這也不能說公安局不對嘛,畢竟是捅傷了人嘛……”
陳誌立手一擺:“清蘭,小林的事不說了。我告訴你:蕭書記送來的茶葉我不好退,但可為同誌和江雲錦的這份情我是不會領的,我巴不得把陳小林判個三年五年,讓這混小子接受點教訓!”
嶽清蘭認定陳誌立說的不是真心話,可卻故意當成了真心話來聽,話說得也很真誠:“是的,是的,老書記,那天您家時我就想說,社會上對陳小林的議論真不少,這些年各種傳聞一直就沒斷過,對老領導您也有消極影響哩……”
陳誌立沒容嶽清蘭說下去:“所以,總有人拿小林做我的文章嘛,過去做,現還是做!”他顯然不願再談這個不愉快的話題,話頭一轉,又說起了餘可為,“我們可為同誌聰明啊,講政治啊,但他沒料到蕭書記會親自來,現來求和……我看晚了!”
嶽清蘭心裏愕然一驚:“老書記,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誌立淡然一笑:“什麼意思?你去想唄!好好想想,往深處想!”
嶽清蘭無論怎麼想也不敢把這場大火和餘可為聯係起來,隻好保持沉默。
陳誌立心情不錯,把一小罐龍井茶啟了封,一邊沏茶一邊說:“清蘭同誌啊,可為同誌這好茶送來了,還是托蕭書記的手送來的,這麵子夠大,我們得喝啊,不喝白不喝!不過,喝茶歸喝茶,原則還得堅持,該說的話我還要繼續說,襟懷坦『蕩』嘛!”
嶽清蘭笑道:“老領導,那你就別打啞謎了,真了解什麼情況就說說吧!”
陳誌立臉一虎:“哎,清蘭啊,現可是你們辦案啊,怎麼要我說啊?我能了解什麼情況?這檢察長是我當的嗎?”把泡好的茶往嶽清蘭麵前重重一放,“檢察長大人,還是你先給我說說吧,都是怎麼回事呀?啊?當真要按蕭宸同誌的指示把那兩個煤礦失業工人殺了?還早殺快殺公開殺?也太急了點吧?啊?”
嶽清蘭應付著:“案子後怎麼判是法院的事,現還沒到那一步呢!”
陳誌立說:“你知道就好,清蘭,我提醒你一下:你這個檢察長是市委提名建議,人民代表選舉產生的,你嶽清蘭要對法律負責,對人民負責,不是對哪個人負責!我看有些人現是想糊弄過去,想借兩個失業礦工的腦袋把這件事擺平,這不行!就算是那兩個礦工放火,瀆職問題也要給我徹底查清,一個也不能放過!”
嶽清蘭故意說:“老書記,你這指示和蕭宸同誌的指示並不矛盾嘛!”
陳誌立不冷不熱地看著嶽清蘭:“清蘭啊,你怎麼也學會耍滑頭了?我看還是有些矛盾的吧?蕭宸同誌今天這話,有點奇怪吧?什麼叫就事論事?什麼彭城的幹部隊伍情況比較複雜?什麼恩恩怨怨?都是托詞嘛,目的隻有一個:希望你們不要動真格的,好能眼睜眼閉,網開一麵,你不承認有這意思?”
嶽清蘭隻好承認:“感覺上,是有這麼點意思,但是這件事就是跟誰有關,也不可能跟蕭書記有關啊,他那時時候是吳城還是發改委?反正肯定不彭城啊?”
“你隻看到一方麵,蕭書記自己跟這件事肯定沒有關係,這誰都看得出,問題是如果別人跟這件事有關,而蕭書記不想這個跟這件事扯上關係呢?”陳誌立引導著發問。
嶽清蘭對省委的事情自然全不清楚,隻好猜測:“難道是旭山書記?”
“唐旭山那時候還是副書記,第三把手,他頂什麼用?”
嶽清蘭發現陳誌立對餘省長好像真是極有怨念,又把矛頭指向餘省長去了,但對老領導,她也不好直接指出,隻好苦笑:“就算……蕭書記這麼做,也可以說是維護大局吧,再說您剛才說,餘省長送茶來的意思是……”
“是什麼?”陳誌立盯著嶽清蘭的眼睛:“說啊。”
“這……我覺得,餘省長這麼做,包括你說他打電話讓江局放小林一馬的事,恐怕有交換的『色』彩。”
陳誌立哼了一聲,譏諷說:“所以我才說嘛,我們可為同誌厲害啊,不知道跟蕭書記說了什麼話……蕭書記也老到啊,表的這些態,做的這些指示,可以說是滴水不漏啊,還很有大局觀念哩!倒是我老陳,不顧大局,這種時候還打橫炮,給省委市委添『亂』!清蘭同誌,你是不是也這樣想?”
嶽清蘭婉轉地道:“老書記,我怎麼想無關緊要,可這種時候大局總還要顧嘛,如果個人的感情『色』彩太強,對瀆職案的查處也不利嘛,可能會給一些同誌造成錯誤印象,好像我們不是依法辦案,而是進行什麼派係鬥爭,這就不好了!”
陳誌立激動起來:“清蘭同誌,這你就搞錯了,今天和你談這個案子,我沒帶任何感情『色』彩!這麼大的一場火,燒死了這麼多人,我痛心啊,夜夜做噩夢啊!他一個個混賬東西還想滑過去?!”越說越氣,“你看看這幾天,啊?全省不少地市的頭頭都跑到彭城來慰問了,慰問誰啊?那可不是慰問那一百五十多個死難者家屬,是慰問我們市委、市『政府』的領導,給他們壓驚!他們哪裏受驚了?是頭上的烏紗帽受驚了吧?這些官僚們,誰把我們老百姓當回事了?這種風氣我是看不下去,我今天辦公會上已經說了,如果哪個市的領導同誌跑到我們人大來慰問,我概不接待!”
嶽清蘭不禁有些肅然起敬:“老書記,你……你就不怕得罪人啊?”
陳誌立淡然道:“我這人大是後一站了,還怕得罪誰呀,不怕嘍!”他臉『色』有點奇怪,補充了一句:“而且,蕭書記對我的態度好像很滿意,當時就說了,其他地方的領導一律不準為這件事再來彭城。”然後歎了口氣,又說了下去,“所以,清蘭同誌,對這個案子我的意見是:一定不要急,他們誰急你都不要急,要特別注意案子的質量,把它辦成鐵案,看看這後麵的名堂到底有多少!比如說,這麼多門麵房蓋到街麵上,他蘇全貴不給我們的幹部送錢行嗎?能沒人管他?你們找金『色』年代娛樂城的那個蘇全貴問一問嘛,相信會有收獲的!”
說這話時,陳誌立並不知道蘇全貴已經死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嶽清蘭想了想,還是說了:“老書記,你可能不知道,蘇全貴也燒死了!”
陳誌立怔住了:“什麼?什麼?蘇全貴也燒死了?這裏麵是不是有名堂啊?”
嶽清蘭也就實話實說了:“現不好判斷,不管劉鐵山是不是故意放火,起火的直接原因都是燒電焊。而劉鐵山和生公司工人們除了報複情緒,不可能和哪個官員的瀆職受賄有聯係,說句不該說的話:他們的社會地位夠不上我們的官員嘛!”
陳誌立思著:“劉鐵山和工人們的情緒會不會被什麼人利用啊?”
嶽清蘭搖搖頭:“這我們也注意了,現還沒發現這種線和跡象。”
陳誌立語出驚人:“那麼,有沒有另一種可能呢?蘇全貴並沒死?”
嶽清蘭一怔:“老書記,這是您的假設,還是……”
陳誌立說:“當然是假設了,不過,我建議你們再好好查查!”
嶽清蘭苦笑道:“該查的早查過了,我和江雲錦都很重視,親自過問的!”
陳誌立提醒說:“哎,清蘭啊,關於江雲錦,我上次就和你交過底,今天再和你打個招呼:要保持一定的警惕『性』,可為同誌那麼想捂蓋子,這位江局長能大揭鍋嗎?從他那裏過來的情況,你要多問幾個為什麼!當然嘍,江雲錦不能代表整個公安局,公安局辦案同誌都還是不錯的,副局長伍成勳就很好嘛,及時向我通報了情況,所以我第一次案情分析彙報會上才做了這麼個有針對『性』的發言!”
這麼一說,嶽清蘭才知道,原來早的審訊情況是伍成勳透『露』給陳誌立的。
當初,市公安局調整班子時,伍成勳和江雲錦這兩個副局長都考察名單上,陳誌立是想讓伍成勳上的,名字擺江雲錦前麵,政法口的同誌們都以為伍成勳要上。結果卻有些出人意料,伍成勳因為平時說話不太注意,被抓了不少小辮子,江雲錦比較謹慎,又有餘可為這位政治星做後台,意外地提了公安局長。因此,伍成勳一直對餘可為耿耿於懷,和老書記陳誌立走得比較近也情理之中了。
喝著茶,陳誌立又關切地詢問道:“蘇全貴一死,瀆職案不太好辦了吧?蕭書記怎麼說的?”
嶽清蘭歎息道:“這還用說?八月十三日晚上發生的火災,八月十四日下午我們就根據有關線采取行動了,頭一批拘了六個,包括金『色』年代娛樂城消防安全員,消防支隊防火處專管員,鼓樓區城管委負責勞動路違章拆除的副主任湯雲科。今天又把工商、文化市場管理幾個部門玩忽職守的家夥們拘了,就是我來之前的事。不過,辦得都不太順利,涉嫌者一推二五六,我的感覺他們似乎知道蘇全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