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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從未麵世過的, 能夠抗感染的新藥?”作為內科醫生,陳醫生和邵醫生非常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葉醫生,您有多少把握?”陳醫生嚴肅地問道。
“我不會拿病人的生命開玩笑。”葉一柏同樣嚴肅地回答道。
陳醫生說不出自己當下的感受, 就好像一件非常驚喜的事情就在你眼前發生了, 你以為你會非常高興, 興奮, 但是實際上,那卻是一種飄忽的, 恍若夢中的不真實感。
一種新的,從未麵世過的,能夠抗感染的藥, 現在就在他麵前, 在離他不到一米的地方,他伸出手就能夠得到。
陳醫生是相信葉一柏的, 一個會在這種時候主動要求進隔離區的醫生,絕對是將自己的本職和病人的生命健康看得極其重的。
“用!當然用!得了鼠疫,本就是看誰命硬能熬得過去, 能有藥當然好了。”陳醫生大聲道, “隻要不對人體有害, 有什麼用什麼!”
對於說服其他醫生同意用藥這一方麵, 葉一柏有點想多了。後世習慣性思維讓葉一柏覺得沒有通過藥物實驗, 沒有證明是安全的且確實有效力的藥物,醫生是絕對不會同意用到治療中去的。但是實際上, 這個時候還沒有出台具體的藥物安全條例,現在的醫生也沒有如後世那般,將藥物安全四個字刻入骨髓。
直到1937年,一個美國科學家將磺胺藥物溶解在二甘醇中, 並在裏麵添加了染料和香料,弄出來一個“磺胺長生不老藥”,沒經過任何安全性測試就推入市場,造成一百多個人死亡,這才促使了1938年的藥物安全法案的誕生,也由此,國際藥物試驗的流程慢慢規範起來。
陳醫生興奮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如果這藥真的能遏製鼠疫,那麼這就是有益於整個人類的壯舉,他看向葉一柏,本想伸手去拍葉一柏的肩膀,但又意識到現在是特殊時期,又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宜早不宜遲,既然有藥就要用!外國人的報紙都說你的斷肢再植是功德術,那這抗菌藥就是神術了,多少外科手術還有那些外傷的人,都是因為撐不住感染這一關遺憾過世的,若是這藥真的有效,你們外科術後的生存率至少能提高一半吧。”
陳醫生這樣說著,自己都被這個數據嚇了一跳,同時臉上的興奮之色更濃了,他當了這麼多年的醫生,臨到要退休了還能參與如此壯舉,這使得他因為被卷入鼠疫而升起的那絲感傷不翼而飛。
“陳醫生說得對,用藥宜早不宜遲,既然有藥,那我們就先用,剛剛轉移的時候我看過,那個1號病人的情況已經很不好了,已經有了休克的跡象,今天晚上溫度再降不下來,器官衰竭是遲早的事,說句不好聽的,死馬當作活馬醫吧,有一線希望總不能放棄。”
邵醫生則是眼睛一動也不動盯著這桌上的那三盒藥,心底就好像有老鼠在撓一般,但介於此時的特殊情況,他也不好放著正陷入病痛的病人不管,執著探究這三盒藥。
葉一柏心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麵上露出一絲苦笑的神色,陳醫生和邵醫生的反應比他想象得好,至少不用花精力去說服他們給病人用藥,但是這兩位似乎沉浸於有藥能遏製鼠疫的喜悅中,並沒有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陳醫生,邵醫生,藥是肯定要用的,我們現在該討論是不是要不要用,而是給誰用。我能很明白地告訴各位,這藥隻有我麵前的這三盒,且短時間內不可能會有新的藥。”葉一柏停頓了一下,用幾近幹澀的聲音繼續道:“按1號病人現在的情況,至少需要五支磺胺,而且我並沒有足夠把握,五支磺胺能完全治愈那位吳洪浪先生。”
磺胺是可以由苯胺製備出來的,但大上海現在雖然是亞洲最大的城市和金融中心,但不得不承認它的工業水水平是比較低的,比如這種苯胺這種化工產品,極難訂貨,加上現在的運輸條件,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天過去,葉一柏手裏也隻有這九支藥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