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山羊老頭把這些青銅器隨隨便便地裝在箱子裏,我感到很震驚,這些物品,隨便拿出一件,都能換回白花花的一堆銀元。老頭對青銅器這樣處置,那麼他家肯定還有更值錢的物品。
胖瘦老頭也是這樣想的。他們拿著那些青銅器,愛不釋手,卻還要裝著不在意的樣子,胖老頭問:“你家還有更好的古玩嗎?”
山羊老頭眼睛望著架在床櫃上的箱子,又趕緊把眼神收回來,他說:“沒有了,沒有了。”
胖老頭指著那隻箱子,胸有成竹地說:“我知道哪裏有,你也別瞞我,隻要有好東西,我們舍得花錢。”
山羊老頭臉窘得通紅,他羞赧地說:“不是我要騙你,是因為裏麵的東西己經有人預定了,過幾天就拿錢過來。”
胖老頭說:“那讓我看看也行,看看總不會拿走的。”
山羊老頭很努力地想了想,爬上床板,打開木箱,從裏麵拿出了一張圖畫,是一張仕女圖。這幅仕女圖的落款寫著“桃花庵主”。
桃花庵主是誰?我不知道。
胖瘦老頭也不知道,我看到他們的眼神裏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們捧起那張仕女圖看了看,然後放到了床上。這是一張什麼畫,它到底價值多少,他們心中都沒底。
天快要亮了,瘦老頭提出回去睡覺,胖老頭答應了,他們一前一後走出了山羊老頭的家,我跟在後麵。山羊老頭送我們到門外,他說:“我看你們大老遠從外地趕來,不願意看你們買到贗品,才善意提醒。請別告訴別人,我今晚所說的話。”
胖老頭沒有說話,瘦老頭說:“那當然的。”
胖瘦老頭和我回到粗布老頭的家中。粗布老頭家一片寧靜,隻有一隻老母雞在半牆上的雞窩裏聲音遲鈍地咯咯幾聲,好像有什麼不滿意。瘦老頭臨出門的時候,把一把鐵鍁放在門口的地方,回來的時候,鐵鍁還放在門口的地方,顯然沒有人發現我們出去了這麼長時間。如果有人跟蹤我們,或者有人走出院門,就會一腳踩在鐵鍁上,鐵鍁擺放的位置就會有所變化。
回到住宿的房間後,我想睡覺,卻總是睡不著。胖瘦老頭、粗布老頭、山羊老頭,他們的身影走馬燈一般在眼前轉換,他們一會兒唱紅臉,一會兒唱白臉,一會兒唱黑臉,我都被他們折磨得暈頭轉向,誰是假的,誰是真的,我也分辨不清。四個人我都是第一次遇到,而這一天裏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讓我茫然抓不住頭緒。
我聽見胖瘦老頭在商量,天亮後怎麼去找粗布老頭,怎麼和粗布老頭討說法,又怎麼通過粗布老頭找到坎肩小夥。他們已經認定了那枚褚遂良的羊血玉印章和禦賜玉佩是假的了。
我覺得剛才山羊老頭說得頭頭是道,印章和玉佩肯定是假的。
雞叫頭遍,胖老頭就爬起來,走到院子裏,他看到院子裏空無一人,還沒有人起床,就又回到房間裏。他商量說,想要堵在門口,別讓粗布老頭跑了。瘦老頭說,這裏是粗布老頭的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現在就住在廟裏,根本不用擔心他會跑了。
雞叫二遍,胖老頭又走出去,他聽到一間房屋裏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就等候在門口。房裏出來了一個老太太,蓬頭垢麵,腰身佝僂,胖老頭問粗布老頭在哪裏,老太太說還在睡覺。胖老頭猶豫良久,好幾次一腳踏進了門內,最後又收回來。
雞叫三遍,天色大亮,鳥雀都飛出了巢穴,在樹杈上嘰喳鳴叫,把院子炒成了一鍋黏粥。胖老頭終於等到粗布老頭走出了房間,他走過去陰陽怪氣地說:“您老真舒服,錢拿到手了,睡得舒心,一覺睡到大天亮。”
粗布老頭睜著眼屎吧唧的眼睛,不解地望著胖老頭:“你話裏有話,是什麼意思?”
胖老頭說:“什麼意思?你知道,還用我說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