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這是誰呀?認日本人做幹爹,真是羞了他八輩子先人。”
小夥計跑到店鋪門口,左右張望,然後回來小聲說:“四害。”
我和賽哥聽到四害,都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我說:“可憐了這些姑娘。她們都是從哪裏來的。”
小夥計說:“我給你說了,你出門可不能說是我講給你的。四害手下上百號人,都是做老渣的,從外地坑蒙拐騙女娃子,騙到城裏,就先讓他糟蹋了,這小子壞透了,渾身流黃水。”
我們交談了有半個時辰,東家還沒有睡醒來。我對小夥計說,我先回去,等明天再來和東家談生意。
我和賽哥沿著粉巷慢慢向前走著,看到街道邊一家家門樓下都站著姑娘,她們一個個塗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到有人走近,就招手叫著:“來些,來些。”但是街道上行人稀少,日本人的到來,讓人們走上大街都要擔驚受怕。
我把虎撐又戴在了手指上。
在粉巷口,我看到了四害,四害的前後各有兩個拿著槍的黑衣警察。四害的雙手背在後麵,揚起一顆滾瓜爛熟的腦袋,讓秋日午後的陽光照著他一張蠢笨無知的臉。我和賽哥此前都和四害照過麵,那天,我們和四害的人在楸樹林中開打,我手持皮帶,抽得四害手下的頭號戰將大牛滿臉淌血,突然,日本人的飛機開始轟炸大同城。我總以為四害已經被炸死了,沒想到他居然不屈不撓地活著,而且活得很滋潤。
狹路相逢,無可回避,我想了想,就用手指搖著虎撐,迎著四害走過去。
四害看到迎麵來了兩個江湖郎中,絲毫也沒有在意,街巷逼仄,他和我們擦肩而過。我正在暗暗慶幸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麵傳來四害的喊聲:“站住!”
我和賽哥都站住腳步。我暗暗盤算著,如果發現情況不妙,就先發製人,一拳擊打在四害的脖子上,把他的喉結打得塌陷下去。隻要打準了他的喉結,他就必死無疑。然後,再一腳踢向距離我最近的那名警察的襠部,從他手中搶走步槍,我隻需要三槍,就能夠擊斃剩下的三名警察,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就能夠擊斃他們。這些穿著黑衣的警察我太了解了,都是飯桶。
我可以在一眨眼之間,就擊斃四害和他的四個保鏢,我已經今非昔比,出手極狠,一出手就是殺招,絕不留活口。何況,今天是遇到了四害這種人。隻是,我擔心附近會有日本人,我如果開槍,日本人很快就會過來,到那時候,我和賽哥就無法逃走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就鋌而走險,能多幹一個就多幹一個。
我慢慢轉過身,看到四害走到了我的身邊,他用探詢的目光望著我,問道:“你是誰?”
我用河南話說:“俺是郎中。”那日參加決鬥的時候,我說的是雁北話,雁北話和陝北話發音相似,所以我會說。現在遇到四害,我改說河南話。河南話是比方人的官話,幾乎人人都會說幾句。而我當年跟著師父淩光祖在大別山,和冰溜子在做舊行,河南話說得非常順溜。
四害又問:“你是哪裏人?”
我說:“俺家在安陽。”
四害問道:“什麼安陽?我問的是你家在哪裏?”
我說:“俺就是說俺家,俺家就是在安陽。”
四害睜著一雙愚蠢而疑惑的眼睛看著我,眼睛黑衣警察說:“四哥,他說的對,河南就是有個安陽。”
四害圍著我轉了一圈,我擔心他會突然在背後偷襲我,如果那樣,我就被動了。我學了這麼久,就隻學了一招,就是用拳頭擊打脖子,而除此而外,比如別人抱住我,我就沒轍了。所以,我裝著害怕的樣子,也跟著四害轉圈,始終和他保持著麵對麵的狀態。
四害用黃橙橙的眼睛,仰頭盯著我說:“我認識你,你也認識我,我們見過麵。”
我陪著笑說:“老總說的啥話來,俺是個破郎中,哪裏能認識老總這樣的高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