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來,對著天空喊道:“佛祖,你在不在?在的話,就出來讓我們看一眼。你個王八蛋隻會騙人。”
天空中沒有出現佛祖,遠處卻走來了一個人影。他的身上裹著大氅,袖著雙手,一步步地向我們走來。走到我們身邊,他的眼珠在我們臉上轉了兩轉,然後問:“二位客官,莫不是要去解甲莊?”
我一聽,就知道這個人和前麵那個騎馬的人是一夥的,目的在於把我們帶到解甲莊。解甲莊有一個神醫。
我故意搖搖頭說:“我不去解甲莊。”
大氅臉上帶著惋惜的神情,指著瞎子說:“前麵就是解甲莊,解甲莊有一位神醫,包治百病,隻需要一包藥,就能夠讓這位仁兄重見光明。”
我一言不發,冷冷地看著大氅。我看到大氅平端著一張臉,臉色平靜,完全不像說謊的樣子。大氅接著說:“我表弟小時候被樹枝戳瞎了眼睛,眼珠子都掉了下來。上個月找到神醫,喝了神醫的藥,額顱上長出了一隻天眼。”
我聽著大氅的話,偷眼看著瞎子,我看到瞎子有心有所動。
大氅說完後,就自顧自地走了,走得淡定從容,連頭也沒有回。瞎子說:“一個人說有天眼,你不信,現在兩個人說了,你總該相信吧。”
我說:“他們是一夥的。”
瞎子好奇地問:“你認識他們?”
我說:“不認識。”
瞎子說:“既然不認識,你怎麼知道他們是一夥的。”
我說:“你不走江湖,不知江湖險惡。先前騎馬的人,和這個走路的人,都和神醫是一夥的,目的在於把我們帶到神醫的解甲莊,騙取我們的錢財。這世上,我不信神鬼,但是相信神鬼的大有人在;我不信觀音菩薩和二郎神,但是相信觀音菩薩和二郎神的大有人在。愚夫蠢婦們,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神鬼身上,以為求神問鬼,就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其實這世界上既沒有神鬼,也沒有命運。誰也不知道自己以後的命運是什麼樣子,神鬼更不知道。”
瞎子說:“你怎麼竟說這些忤逆不道的話。你不信鬼神也罷,現在竟然也不信命運了。誰都知道人的命,天注定;誰都知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說是早些年,朱洪武、沈萬三、範丹本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都是醜時出生,雞鳴頭遍。但是一聲雞鳴,可就分出了三等命運:抬頭朱洪武、低頭沈萬三,勾一勾是範丹。朱洪武貴為天子,沈萬三富甲天下,窮範丹凍餓而死。這一切都是命。”
我說:“這一切都是人們後來穿鑿附會的,朱洪武既然貴為天子,為什麼當年當了和尚,受人奚落。他在那時候,知道自己會成為天子嗎?朱洪武能當天子,是因為他身入明教,明教的人輔佐他,更因為元朝殘暴,百姓人心思變,和朱洪武的命運毫無關係。剛才我說過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命運之說。”
我們吵吵嚷嚷地說了一路,來到了一條通衢大道上。我們沿著通衢大道行走了幾十丈,身後追上來了一輛毛驢車,車上坐著一個半大小子,他問我們:“哥,哥,到解甲莊怎麼走?”
我回頭問道:“你問解甲莊幹什麼?”
半大小子說:“我去接神醫。我娘眼睛瞎子,身子癱了,聽人說神醫能治,我就想把他接回到我們家給我娘看病。”
我還沒有說話,瞎子搶先喜滋滋地說:“我們也是去解甲莊,也是去找神醫。”
半大小子說:“那快點上車,我們一搭去。這要是去晚了,神醫出門了,可就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