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的隊伍裏走出了一個穿著黃衣服的人,他意氣洋洋地喊道:“現在是槍炮時代,拚的不是蠻力,也拚的不是弓箭,拚的是這個。”他驕傲地舉起了手中的一杆步槍,“誰會使這個,誰就是老大。”
黃衣服舉起步槍,一槍一個,一槍一個,兩隻正在喂養的喜鵲落在了地上。他用傲慢的眼神望了我們一眼,又轉頭望著樹上的鳥巢,他喊道:“斬草須除根,殺人要滅門。”他又對著鳥巢放了一槍,鳥巢在槍聲中四散分離,無數的絨毛和斷枝像雪花一樣紛紛揚揚落在地麵上,幾隻小喜鵲躺在地上,血肉模糊。
沒有人說話。黃衣服把步槍背在肩上,很自負地哼哼了兩聲,黑暗中傳來了他的喊道:“你們誰敢和我比拚?”
我走出來說:“我來和你比拚。打鳥算什麼本事,有本事比賽打香火。”
打香火是一種高等技能,隻有神槍手才能做到這一點。點上一根香,放在幾十米遠的前方。在黑暗中,看不到香,隻能看到一星若明若暗的香火。一槍過去,香火就要滅掉。還有一種高等技能叫做打對眼,隻有個別槍法極好的獵人才能做到這一點。獵人發現獵物,一槍過去,槍子從一隻眼睛裏射入,從另一隻眼睛裏出來。打對眼後的獵物皮毛,比身上有槍眼的獵物皮毛,要昂貴得多。
前方十幾丈遠,有一溜頹廢的土牆,很快就有人拿來一把香,插在牆頭上,我看到高高低低的一排香火頭,就像爬在繩子上的螢火蟲一樣。更遠的地方,在大樹背後,在牆角屋下,我看到黑魆魆的一坨又一坨人影,人頭攢動,他們是被剛才黃衣服的槍聲吸引來的。
我提著一杆步槍,瞄準了第一根香火。槍聲響後,那根閃亮的香火頭落在地上。我聽見遠遠的人群裏發出了轟然叫好聲。大排在黑暗中氣急敗壞地叫喊:“叫什麼叫?一槍打死你們。”人群中的叫好聲戛然而止。
接著,我一槍一個,打掉了四五根香火,人群中的叫好聲再次響起,大排又在喊叫威脅,人群再次沉默了。
槍裏的子彈打完後,我看了看,牆上還剩下了三根香火。大排那邊有人在黑暗中叫喊:“一槍打一個,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一槍把剩下的三根都打掉。”
人群中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有人說,一槍怎麼能打掉三根香火?有人說,就是小李廣花榮來了也辦不到。還有人說,甭講小李廣花榮,即使神仙也辦不到。
我給步槍裏又壓了一顆子彈,然後提著槍走到一棵樹下。在這裏望向斷牆,看到三根香火頭排成了一行。我瞄準後,一扣扳機,三根香火全都熄滅。人群裏爆發了轟天的喝彩聲,大排有氣無力的聲音想壓也壓不住。
連比三場,大胖子梁廣寒輸了三場。黑暗中傳來梁廣寒的喊聲:“你們去吧,我不再為難你們。”
梁廣寒和大排帶著人漸漸走遠了,夜風中傳來他們雜遝的腳步聲愈來愈模糊,最後最後被濃濃的夜色吞沒了。我說:“我們回去吧。”總舵主說:“我們回去吧。”
總舵主在前,我在後,我密切注意著後麵的動靜,我相信大胖子,梁廣寒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他帶著蝦兵蟹將千裏迢迢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搶奪總舵主的職位。現在,雙方力量懸殊,關西幫尚在趕來的路上,梁廣寒豈能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可是,我們走出了十多裏,走進了一座山穀中,後麵也沒有傳來追擊的腳步聲。
我們又向前走了二三裏,山路更加崎嶇,四周更加陰暗,懸崖上的一棵棵大樹黑魆魆的,好像傳說中的怪獸,遠處傳來不知名的野獸一聲長一聲斷的哀嚎聲,聲音像一根怎麼拉也拉不斷的皮筋。隊伍前麵有人喊:“手拉手。”大家的手拉在了一起,我看到前麵影影綽綽,看不清他們的背影。
突然,山頂上點起了一根火把,遙遠的火把像一根擦燃的火柴,山頂上傳開了喊聲,聲音像石頭一樣滾落山坡:“總舵主,你死到臨頭了。快點交出劍印,饒你一條性命。”劍印,是江湖總舵主的信物。誰得到了劍印,誰就是總舵主,誰就能號令天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