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恒收拾停當——現在去見叔叔,天黑回來也沒關係,叔叔會用汽車把他送到家門口,而且日本兵不敢攔他的汽車。
鎖了大門走出胡同,玉恒一路走得很小心,然而事與願違,在馬上就要進入日租界的時候,他被路口的日本兵攔住了。
接下來的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了玉恒的預料。那日本兵不知怎麼就盯上了他,對著他搜了又搜,玉恒被他從頭到腳摸了好幾遍,心裏也有了火,他瞪那個日本兵,那個日本兵也瞪他,他抬胳膊去擋那日本兵的手,胳膊一掄,結果手背就打上了那日本兵的下巴。日本兵大喝一聲,舉起槍就砸向了他的腦袋。
若不是何養健的汽車及時路過,紅了眼睛的玉恒很可能就吃了日本兵的槍子。饒是如此,何養健把他從關卡救到汽車上時,他還是被日本兵用槍托砸了個血流滿麵。他憤怒得要發瘋,一躍一躍的要往外撲。何養健連忙摟住了他,同時喝令汽車夫立刻開車上路。不出片刻的工夫,他已經把玉恒帶回了自己家中。
春美這幾天去了北平玩,家中就隻有父子二人生活。小威忽然看見父親帶回來了個血淋淋的玉恒,便又是好奇又是厭惡的站在一旁看熱鬧。何養健讓仆人拿來了醫藥箱,一邊用棉球擦拭他頭上的鮮血,一邊罵他:“我不是讓你好好在家呆著嗎?誰許你又到外麵亂跑的?”
玉恒梗著脖子,嗓門也不小:“我他媽沒亂跑,我是來找你!”
何養健繼續罵:“你找我能有什麼大事?不會等到明天再說嗎?”
玉恒對著他吼:“那我走!”
何養健伸出大手,一把將他摁在了沙發上:“這個時候,你還想往哪裏走?給我坐下!”
玉恒在力氣上不是何養健的對手,況且這個時候,他頂著一頭鮮血出門,也真有找死的嫌疑。所以氣哼哼的坐了下來,他忽然發現了角落裏的小威。小威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插在褲兜裏,電影明星似的擺了個造型,看著玉恒的狼狽相,又知道父親在場,玉恒不敢撒野,他便大著膽子,洋洋得意的向他翻了個白眼。
玉恒一看見小威就煩,小威竟敢對著他翻白眼,這讓他越發想要衝上去咬下他一塊肉來。想到自己為了見叔叔一麵,竟要曆經這樣的艱險;而小威那種養尊處優的蠢貨,卻可以理直氣壯的擁有叔叔這樣一個父親。
自己明明是先來的!
這樣一想,玉恒瞬間又陷入了兩難——方才,在他最怒不可遏的時候,他已經動搖,想要跑去重慶找小黛了。可現在看了小威這副欠揍的樣子,他又很不甘心。他想自己若是走了,在天津消失了,豈不是正稱了這個狗崽子的心?
棉球蹭過他的眼皮,他在清涼的觸感中一轉眼珠子,心中忽然生出了個膽大包天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