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養健聽聞此言,險些被玉恒的妙語氣暈。
在這一天晚上,輪船終於抵達了煙台,然而何養健沒能下船,因為連暈船帶生氣,他奄奄一息,已經沒有下船的力氣了。
翌日淩晨,客輪走得平靜,他稍微緩過了一點精氣神,玉恒從船上食堂中給他買了稀粥回來,讓他慢慢的喝。一碗稀粥下了肚,他靠著板壁坐著,感覺自己這回是撿回了一條性命,並且發現自己真是對玉恒下了狠手,玉恒的小白臉子此刻五顏六色,被自己揍得花花綠綠。玉恒還掀了衣裳給他看前胸後背——前胸後背也是萬紫千紅。
“這船是往上海走的。”玉恒告訴他:“到了上海,你肯定得想法回天津去,是不是?”
何養健“哼”了一聲,懶得理他。
玉恒坐在他身邊,垂頭說道:“我小時候,沒人要,是你把我養大的,我那時候總是害怕,就怕你也不要我了。”
何養健沒想到他忽然說出這種話來,忍不住扭頭望向了他。
玉恒繼續說道:“其實,我現在也還是害怕。”
何養健嗤之以鼻:“沒看出來你害怕我。”
玉恒不接他的話,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你和小黛,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我一個也放不下。所以這次出遠門,我一定要把你也帶上,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沒有小黛,我活著沒意思;沒有你,我活著也沒意思,你要是非得讓我沒意思的活,那我就不活了。”
“你還敢威脅我?”
“我沒威脅你,我是實話實說。”
何養健看著玉恒,發現玉恒此刻的態度很平靜,和平時那個活蹦亂跳的頑劣樣子大不相同。他的親爹親娘都是完全不守中庸之道的人物,玉恒這孩子本身似乎也有一點欠缺理智,他的話可不可信,何養健心裏真是沒有數。
在接下來的路上,玉恒不再多嘴多舌,隻盡心盡力的照顧何養健。這一天,客輪終於到達了上海,玉恒拎著個小包袱,和何養健輕輕巧巧的下船上岸。兩人先去旅館開了房間安身,然後何養健說道:“我現在就去往天津發電報,你鬧了這麼一大場,也該夠了吧?”
玉恒問他:“你還是要回去呀?”
“我不回去,我怎麼辦?兩手空空的真跟你去重慶?到重慶要飯去?”
玉恒小聲說道:“我可以賺錢養活你的。”
“用不著!”
玉恒聽了這話,低著頭走出去了。何養健聽了玉恒方才那番話,倒也覺得這孩子眼巴巴的有些可憐,不過可憐歸可憐,自己不能由著他的性子胡鬧。去重慶?笑話,自己去重慶幹什麼?那裏有總經理讓自己當嗎?那裏有跑車和豪宅供自己享受嗎?
思及至此,何養健擦了一把臉,又摸了摸褲兜裏的一點零錢,邁步就要往外走,然而房門一開,玉恒又回來了。
玉恒不是空手回來的,手裏還拎著一把菜刀——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菜刀,刀身上還粘著蔥花。
“你真要回天津啊?”玉恒問他。
何養健後退了一步:“你幹什麼?”
玉恒說:“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真要回天津?”
何養健莫名其妙的提起了心:“你把刀放下,有話好說!”
玉恒麵無表情的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對著何養健一點頭:“你要是回天津,我就不活了。”
說完這話,他舉起菜刀就往脖子上抹,何養健嚇得大叫一聲,慌忙衝上去攥住了他的手腕:“不走了不走了,把刀放下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