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類似這樣的話，當時大人們說的時候也是半開玩笑半調侃的語氣。當時他們其實也沒怎麼全往心裏去，畢竟餘娜家在文革的時候也是吃了點小苦頭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的……至於那洋樓。其實也是政府剛剛落實政策才還給他們的。
更重要的是，那時候誰都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怎麼樣。住上小洋樓的餘娜一家不知道，沒住上小洋樓的我母親和小露阿姨也不知道，更不要說我，以及我那兒個堂哥堂姐了。他們中間有幾個已經上廠高等學府，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江河解凍般洶湧的熱情。有幾次他們倒是偷偷地翻過江南低矮的院牆，坐到餘娜家枝葉茂密的桂花樹下去。不過也隻是為了享受月圓之夜桂香四溢的詩意。在那樣的香氣和詩意裏麵，他們可以熱情地拉住彼此的手，他們可以閉上眼睛，他們可以把心和肺全都掏出來，他們可以全身心陶醉地朗誦舒婷、顧城以及海子的詩。
小露阿姨和我母親是不背詩的。她們每次見麵都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聊些福利分房的事情。
我母親要低調含蓄些，她微微笑著，說：這次輪不上，下一次肯定就能輪上了。很快的，很快的。小露阿姨則是開朗潑辣的。她的聲合比她的內心還要開朗還要潑辣，她說：他們不管，誰管？這次要是再輪不到我——哼！——哼！
餘娜的祖父是個正派生意人，結婚結得早，生孩子也生得早。餘娜的父親也是正派本分人，結婚也結得很早，很快也就順順當當有了餘娜。所以說，雖然我外公和餘娜的祖父幾乎同歲，但是我和同輩份的餘娜相差得可就很多了。
餘娜幾乎和小露阿姨差不多大。
我記得那時候，當我梳了個“馬桶蓋”的前劉海，坐在南窗下寫作業的時候，窗外經常會傳來嚼嚼啪啪高跟鞋踩過的聲音。我知道，那一定就是餘娜了。還有一種細細的沙沙沙的聲響，我知道，那一定是餘娜的喇叭褲。當餘娜的喇叭褲輕拂過柏油路麵的時候，就像一台小型而歡快的壓路機。
吃晚飯了，我們一家擠在北麵的廚房裏，突然就聽到很遠很遠地方飄來的音樂聲。大人們對一對眼色，站起來就把窗戶關了，接著再把窗簾也拉上。後來他們又想了想，幹脆把大門也鎖了起來，還插上了一根又長又粗的門門。
我們都知道，那是餘娜家又在辦舞會了。甜得淌出蜜來的音樂聲，穿過餘娜家漂亮的客廳，尖尖的屋頂，穿過那幾棵花團錦簇的桂花樹，以及月光下模糊詭異的花窗，最後委婉曲折地停留在我們家寡淡無味的晚餐桌上。
我母親小合翼翼地把一個鹹鴨蛋切成了兒份，然後又把其‘！，最大的一份放在了我的麵前。她看了一眼坐我對麵的小露阿姨，聲音輕柔地說：“那一定又是餘娜的主意吧。”
不過類似這樣的話，當時大人們說的時候也是半開玩笑半調侃的語氣。當時他們其實也沒怎麼全往心裏去，畢竟餘娜家在文革的時候也是吃了點小苦頭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的……至於那洋樓。其實也是政府剛剛落實政策才還給他們的。
更重要的是，那時候誰都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怎麼樣。住上小洋樓的餘娜一家不知道，沒住上小洋樓的我母親和小露阿姨也不知道，更不要說我，以及我那兒個堂哥堂姐了。他們中間有幾個已經上廠高等學府，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江河解凍般洶湧的熱情。有幾次他們倒是偷偷地翻過江南低矮的院牆，坐到餘娜家枝葉茂密的桂花樹下去。不過也隻是為了享受月圓之夜桂香四溢的詩意。在那樣的香氣和詩意裏麵，他們可以熱情地拉住彼此的手，他們可以閉上眼睛，他們可以把心和肺全都掏出來，他們可以全身心陶醉地朗誦舒婷、顧城以及海子的詩。
小露阿姨和我母親是不背詩的。她們每次見麵都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聊些福利分房的事情。
我母親要低調含蓄些，她微微笑著，說：這次輪不上，下一次肯定就能輪上了。很快的，很快的。小露阿姨則是開朗潑辣的。她的聲合比她的內心還要開朗還要潑辣，她說：他們不管，誰管？這次要是再輪不到我——哼！——哼！
餘娜的祖父是個正派生意人，結婚結得早，生孩子也生得早。餘娜的父親也是正派本分人，結婚也結得很早，很快也就順順當當有了餘娜。所以說，雖然我外公和餘娜的祖父幾乎同歲，但是我和同輩份的餘娜相差得可就很多了。
餘娜幾乎和小露阿姨差不多大。
我記得那時候，當我梳了個“馬桶蓋”的前劉海，坐在南窗下寫作業的時候，窗外經常會傳來嚼嚼啪啪高跟鞋踩過的聲音。我知道，那一定就是餘娜了。還有一種細細的沙沙沙的聲響，我知道，那一定是餘娜的喇叭褲。當餘娜的喇叭褲輕拂過柏油路麵的時候，就像一台小型而歡快的壓路機。
吃晚飯了，我們一家擠在北麵的廚房裏，突然就聽到很遠很遠地方飄來的音樂聲。大人們對一對眼色，站起來就把窗戶關了，接著再把窗簾也拉上。後來他們又想了想，幹脆把大門也鎖了起來，還插上了一根又長又粗的門門。
我們都知道，那是餘娜家又在辦舞會了。甜得淌出蜜來的音樂聲，穿過餘娜家漂亮的客廳，尖尖的屋頂，穿過那幾棵花團錦簇的桂花樹，以及月光下模糊詭異的花窗，最後委婉曲折地停留在我們家寡淡無味的晚餐桌上。
我母親小合翼翼地把一個鹹鴨蛋切成了兒份，然後又把其‘！，最大的一份放在了我的麵前。她看了一眼坐我對麵的小露阿姨，聲音輕柔地說：“那一定又是餘娜的主意吧。”
可不是，除了餘娜還會有誰呢？這是一個奇怪的世界。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或許都是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比如說，餘娜的祖父，那個和我外公一起站在船頭、後來又笑傲江湖的人，生下了一個溫柔膽小的兒子，這個溫柔膽小的兒子娶了一個更加溫柔膽小的媳婦，結果卻生下了一個萊鶩不馴的女兒——那就是餘娜了。
很多發生在那座漂亮花園裏的故事，外人是無從知曉的。但多少會有一些蛛絲馬跡。餘娜的父母，先是安安靜靜的在那座房子裏住著，後來他們突然信了佛做了居士，再後來就幹脆住到太湖西的小島上去了。據說有人看到過他們，低垂了頭坐著小船擺渡回來；也有人見過餘娜，帶著大包的食物，坐著小船擺渡過去……但那漂亮房子、美麗花園終於還是空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