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宣布:李兆麟、金伯文兩位同誌的新婚典禮開始……”
沒有結婚禮服,一對新人依舊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軍裝;沒有大紅花,胸前就別著一束香味更濃的小野花;沒有禮炮,戰士們就用呐喊聲營造氣氛……兩人往中間一站,向戰友們行了軍禮——這就算成了。
生與死的考驗並沒有讓抗日聯軍的鬥士們失去幽默感和對生活樂趣的追求。他們照樣鬧起了洞房,一會兒讓新人喝交杯酒,一會兒逼他們說戀愛過程……婚禮正經熱鬧著呢!
不過百密一疏,大家“洞房”是鬧了,卻忘了給新人營造出一間真正的洞房。他們自己也不好意思提。結果婚禮辦完,兩人各回各的營房.原來怎麼住,還怎麼住。原本跟誰一個屋,還跟誰一個屋。
兒天之後,才有人一拍腦袋說不對呀!這才趕緊補救,搭出一間小木屋來,給人家“補課”……
李兆麟和金伯文終於享受了幾個甜蜜的夜晚。
深夜的大山裏,萬籟俱寂。忽明忽暗的油燈投射著一對妙齡人身影……他們緊緊相擁,從屋頂的圓木縫隙裏數著天上的星星,任何苦難和艱險都遮不住那希望的星光……
戰友的新婚燕爾當然會觸發馮仲雲對薛雯的思念。一晃他們已經分別三年了。三年來音信皆無,生死難料,怎不讓人牽腸掛肚,長夜難眠。
其時馮仲雲正值風華正茂之年,又身居高位,能做到潔身自好,實屬不易。除了那些搶著給他縫補漿洗衣服的女兵,在工作和戰鬥中,也經常有一些單身女幹部對他由仰慕而至愛慕。看他通裏遨退的樣子.從心裏頭疼他。每當此時,馮仲雲總是非常小心,努力把同她們的關係保持在“革命同誌”的範圍內。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擔心產生誤解,更怕傷了女人的心。因為他心中牢牢揣著他的“雯妹”。別說二年,就是三十年也要等她的。
馮仲雲在戰鬥空隙中思念起薛雯和孩子時,總喜歡獨自在月下林中唱郭沫若的《湘累》:
淚珠兒要流盡,
愛人啊,還不回來呀?
我們從春望到秋,
從秋望到夏,
望到水枯石爛了!
愛人呀,還不回來呀?
我們為了他——淚珠兒要流盡了,
我們為了他——寸心兒要破碎了。
愛人呀,還不回來呀?
層層鎖著的九旋山上的雲喲,
微微波著的洞庭湖的流水喲!
你們知道不知道他?
知道不知道他的所在啊?
在他們分別十年的時候,馮仲雲依然堅守著自己的諾言,還是孑然一身。這個時期,他寫過一首自己原創的歌:
從軍伍,少小離家鄉;
念雙親,重返空淒涼。
家成灰燼,墓生春草,我的妹妹流落他鄉。
兄仲雲,妹妹薛雯;
十年前,同居於太陽島。
鬆花江上,乘風破浪,分別後藕斷情長。
風淒淒,雪花霏霏;
夜朦朧,寒鴉覓巢回。
歌聲聲我妹能聽否?茫茫天涯我無家可歸。
別說現在,就是當年,能像他這樣做丈夫的也十分難得。夫妻之間的“苟富貴,勿相忘”,是一種說起來痛快,而實難做到的事情。這絕對是一種美德。許多人沒有實現這種美德,是因為有很多欲望要滿足。滿足欲望和實現美德,很多時候是二選一的命題。其結果,是人格的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