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頊雙眉微蹙,冷冷道:“你究竟受何人指使,深夜來此胡言亂語,意欲何為?”他這麼說,是以守為攻,盡量不讓自己授人以柄。
牛小四見安成王翻了臉,怕把事情搞僵,於是不再自作主張。他朝四周掃視了一圈,然後從懷裏摸出一塊玉佩,小聲衝陳頊問道:“這塊玉佩,王爺可認得麼?”
那是一塊雞蛋大小的卵型玉佩,玉色溫潤玲瓏剔透,玉佩正麵刻著篆體的“陳伯”二字,背麵雕著一條飛龍,龍身上刻有“囚牛”二字。武帝陳霸先在位時,曾命宮廷玉匠選了一批上好的藍田玉,精心雕琢成若幹玉佩,賞賜給侄孫輩。陳蒨的兒子們得到的玉佩正麵刻著“陳伯”二字,因為他們名字的前兩個字都是陳伯,陳頊的兒子們得到的玉佩正麵刻著“陳叔”二字,因為他們名字的前兩個字都是陳叔。兩種玉佩的背麵雕著相同的飛龍,龍身上依次刻著傳說中龍之九子的名字。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陳蒨和陳頊的兒子們都隨身佩戴著這塊象征自己身份的玉佩,睡覺或沐浴時也不會摘除。
見到這塊玉佩,陳頊悚然心驚,他上前一步,接過玉佩仔細端詳。從玉質和雕工上看,這塊玉佩絕不可能是贗品,“囚牛”乃龍之長子,玉佩的正麵又刻著“陳伯”二字,這塊玉佩毫無疑問是陳伯茂的隨身之物。凝視良久,陳頊顫聲問道:“這塊玉佩,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牛小四道:“是來這兒之前,陳伯茂親手交給我的,目的是要讓你相信,我是受伯茂之托來送信的。”
陳頊暗忖:陳伯茂至今未被捕獲,也沒聽說他已經死去,那麼這塊玉佩應該還戴在他身上,不可能落到盧宣懷手裏,由此推算,牛小四所言不虛,看來這侏儒並非受盧宣懷指派,但他是怎麼突破重圍進來的呢?如果能把這個問題搞清楚,最後一點懷疑也可消除。想到這兒,陳頊問:“你是怎麼進入王府的?”
牛小四道:“牛某的輕功天下無雙,莫說三道防線,就算一百道、一千道也休想擋住我!”看陳頊將信將疑,他又補了一句:“剛才我跟王爺玩躲貓貓,你累得暈頭轉向也沒能找到我,對麼?”
陳頊猛然醒悟,連連點頭。
“我是咋進來的,現在王爺應該明白了吧?”牛小四得意地瞅著陳頊。
陳頊又點點頭,壓低聲音問:“剛才你說是來送信的,信在何處?”
牛小四並不回答,他微一閃身,倏地不見了。陳頊四下踅摸,沒找到他,正驚疑不定時,忽聽牛小四說道:“我去外麵瞧過了,沒發現有人窺探。”陳頊扭頭一看,見牛小四正站在茶幾上。“牛大俠的輕功,確實了不起!”陳頊由衷讚歎。牛小四笑道:“剛才這兩下,不過皮毛而已,下次有機會,我好好耍一耍,讓王爺開開眼!”說著,他從懷裏摸出一個信劄,遞給陳頊。
陳頊接過一看,見信劄上寫著:安成王親啟。瞧那字跡,正是陳伯茂所書。他拆開信劄,取出信紙讀了起來。
信的內容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以陳蒨的遺詔為佐證,道明了盧宣懷的真實身份以及他和沈妙容的奸情,並著重指出,陳伯宗乃盧宣懷私生子,文帝係盧宣懷所殺。第二部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陳伯茂表白了自己堅如磐石的決心—誅殺盧逆,雪家仇國恨!希望叔叔以親情為念,以大陳社稷為重,與自己聯起手來,共除國賊光複河山。在信的末尾,陳伯茂向叔叔發出邀請,希望雙方盡快會麵,共商討賊大計。
讀完此信,陳頊震驚不已,信上所說的那些事,以前他毫不知情。沉吟良久,他衝牛小四問道:“我皇兄的遺詔在哪裏?”
牛小四道:“藏在伯茂身上,等你叔侄二人麵晤時,他會拿給你看。”
“那麼,伯茂現居何處?”陳頊繼續問。
在探明陳頊態度之前,陳伯茂不想暴露自己的躲藏處,於是牛小四這樣回答:“目前,伯茂躲在一個小山村,該村距建康約有百裏之遙。”
陳頊歎道:“我很想與伯茂會麵,可惜被盧宣懷困在這兒,身不由己。”
牛小四道:“伯茂已想好會麵之法,若王爺肯依計而行,此事萬無一失。”接著,他湊到陳頊耳邊,將陳伯茂的計策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陳頊聽後,思忖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此計甚妙,不過,要讓盧宣懷放我出去,還得仔細斟酌,找個不讓他起疑的理由。”
牛小四道:“好,過兩天我再來聽信!”說罷,衝陳頊拱了拱手,一溜煙似地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