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茂預判,看過遺詔後叔叔會有三種反應:第一種是淡然處之,這表明他對誅殺盧宣懷信心不足,仍處在猶豫和觀望之中;第二種是激動亢奮,這表明他看到了希望,信心陡增,但同時也表明他重視權力勝過親情和道義;第三種是義憤填膺,這表明他對皇兄感情極深,對盧宣懷恨之入骨,對大陳赤膽忠心。陳伯茂最不願看到第一種反應,那意味著叔叔不會與自己精誠合作,甚至有可能出賣自己。他最希望看到第三種反應,那樣自己可以全身心地信賴叔叔,依靠叔叔。
現在,陳伯茂看到的是第二種情況,叔叔喜形於色。陳伯茂有些失望,有些悵然,暗忖:可以跟叔叔聯手,但形勢危急時,必須戒備和防範。
陳頊發現侄兒正在瞧著自己,突然意識到剛才的興奮有些不妥,於是他長歎一聲,說道:“我現在的心情,既高興又難過,高興是因為你曆經坎坷終於拿到遺詔,使得關乎大陳安危的真相未被埋沒,難過是因為皇兄竟然死於沈妙容和盧宣懷的毒手,可悲可歎!”
陳伯茂默默點頭。
陳頊倏地握起拳頭,咬牙切齒道:“盧宣懷弑君竊國,殘害我大陳宗室,屠戮我大陳忠良,不將此賊千刀萬剮,陳頊誓不為人!”
見陳頊怒不可遏,陳伯茂心中的失望和悵然一掃而光。他激動地想:看來,方才自己誤會了叔叔,叔叔忠於父皇、忠於大陳,可以毫不設防地信賴他、倚靠他!轉念至此,他決定敞開心扉,和叔叔共商討逆大計。
就在這時,陳頊突然“撲通”一聲跪到陳伯茂麵前,叩首說道:“臣陳頊拜見陛下!”
陳伯茂嚇了一跳,趕忙將他攙起,問道:“叔叔,為何如此?”
陳頊道:“按照皇兄遺詔,你已是大陳天子,故我行此君臣之禮。”
陳伯茂道:“不在朝堂之上,不必行君臣之禮,你我還是以叔侄相待吧。”
陳頊道:“好,時間緊迫,咱們這就商議大事,聽牛小四講,你已想出鏟除盧宣懷的妙計?”
陳伯茂點頭稱是,將自己的討逆計劃合盤托出。
剛才看過皇兄的遺詔,陳頊懸著的心還隻放下一半。因為,道義上的優勢無法從根本上決定勝敗,說到底,任何鬥爭最終都是在比拚實力,而自己這邊的力量有限,陳伯茂更加勢單力孤,所以討逆的結果仍不容樂觀。現在,聽陳伯茂講完鏟除盧宣懷的計策,陳頊另一半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他驚喜地望著陳伯茂,讚歎道:“伯茂,我真沒想到,你竟有這般高深的謀略!”
得到叔叔的讚許,陳伯茂非常開心,但他明白自己缺乏實戰經驗,計劃中肯定有諸多不足,便求教道:“叔叔領兵多年,又深諳朝廷和地方上的情況,依你看,這計劃中有哪些紕漏需要彌補?”
陳頊沉吟片刻,將計劃中的問題一一指出,並談了解決之法。陳伯茂頻頻點頭,逐一記在心中。
末了,陳頊提醒道:“你這三步妙棋中,最關鍵、最重要的是第一步棋,而要走好第一步棋,必須把握好扼喉的分寸,勒得太緊他會窒息,勒得太鬆他不會乖乖聽命。”
陳伯茂道:“叔叔所言極是,侄兒謹記在心!”
陳頊道:“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
陳伯茂道:“在剪除盧賊羽翼的同時,還須震懾他的餘黨,侄兒想借助揚、南徐、東揚、南豫、北江五州的軍隊。”
陳頊道:“回府後,我分別給五州刺史寫信,請他們配合你的行動,明晚可讓牛小四來我這兒取信。”
陳伯茂道:“有了揚、南徐、東揚、南豫、北江這五州支持,我的底氣就足了。”
陳頊道:“這半年來我坐困愁城,與五州完全斷了聯係,對那兒的最新情況一無所知,就怕盧宣懷趕在咱們之前,收編了五州兵馬。”
陳伯茂道:“我已探明,盧宣懷前天剛剛下令,從定州、巴州、衡州等十一州抽調二十萬人馬北上,很可能就是去對付五州,以防那兒嘩變。”
陳頊麵色陡變,皺眉道:“這麼說,盧宣懷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陳伯茂道:“我估算過,從傳達命令到抽調軍隊,至少要一個多月,那三支大軍趕到五州,又要一個多月,切割、合圍少說也需要一個月,因此咱們起碼還有四個月時間。”
陳頊掐指算了算,搖頭道:“用不著四個月,加快進程,三個月後便可對五州形成合圍。”
一聽這話陳伯茂的額頭冒了汗,憂心忡忡道:“我的討逆計劃,起碼需要三個月時間。”
陳頊道:“因此,必須設法拖延盧軍的推進速度。”
陳伯茂冥思苦想,琢磨良久有了主意,他湊到陳頊耳邊,說出了自己的緩兵之計。陳頊聽後連連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