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過去了,又一個時辰過去了,曹德林幾乎把整座軍營都走遍了,東南方仍悄無聲息。他的額頭冒了汗,臉色變得死一樣白。如果到天亮火藥庫仍無法引爆,就會喪失最後的機會,自己必死無疑。方彪究竟出了什麼事?是突然膽怯退縮?還是被警戒的士兵阻擋?抑或正要點火時被人發現?曹德林忐忑不安地猜測著,越來越焦躁,越來越惶恐。
曹德林絕不會想到,今天晚上,在建康城裏,還有一批人正和他一樣焦急地等待著火藥庫爆炸,他們是潛伏於蜂園的陳伯茂、元茵、牛小四、張允和空渺,還有陳頊、邱爽、梁懷人……
臨近子夜,建康城的東南方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連護軍營房的帳蓬都被震得瑟瑟發抖。隨後,一團小山般的火焰從禦林軍營區騰空而起,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大半個建康城。緊接著,又響起一連串忽高忽低的爆炸聲,火焰迅速向周遭蔓延……
聽見這爆炸聲、看見這火光,曹得林激動得雙手發顫,他立即下達命令:抽調半數護軍,馬上趕往爆炸地點救火!
由於曹大帥的慰問沒完沒了,全體護軍將士隻能強忍困意,打起精神恭候著。這為迅速動員創造了有利條件,不到一炷香工夫,護軍官兵就集合完畢,曹德林一馬當先,率領他們直撲禦林軍軍營。
楚向隆是在睡夢中聽到爆炸聲的,直覺告訴他,火藥庫出事了!於是,他一激靈從床上坐起,光著腳跑到窗戶前,推開窗扇朝外張望……沒錯,那衝天的火光和滾滾濃煙,的確來自禦林軍軍營!火藥庫是軍樞所在,其爆炸不僅會造成重大物資損失,爆炸引發的大火還會波及整個營區乃至周遭的衙署和民房,後果不堪設想!楚向隆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胡亂套上衣褲,連護衛都顧不上帶就匆匆上馬,風馳電掣般趕往禦林軍營區。
趕到護軍軍營時,楚向隆發現那兒已亂成了一鍋粥。在滾滾濃煙中,在聲嘶力竭的叫喊中,在此起彼伏的嗬罵中,禦林軍官兵和護軍官兵沒頭蒼蠅般奔來躥去,不斷發生推搡、碰撞和踩踏,那些盛在臉盆、木桶裏的水,沒等運到起火點就在路上灑光了。長官的命令已毫無作用,禦林軍和護軍士兵混在一起,擅自行動各幹各的。在極度的混亂中,有些軍官和士兵被活活踩死……
這種混亂不堪的局麵,並非爆炸和大火所致,而是曹德林有意為之。一進禦林軍軍營,曹德林就開始搗亂,他故意讓護軍迎著禦林軍奔跑,造成嚴重的擁堵和碰撞。凡是對救火有利的事,曹德林就橫加阻攔,凡是對救火不利的事,曹德林就推波助瀾,這麼一來,禦林軍井然有序的救火行動瞬間被打得稀巴爛。
麵對眼前這幅糟糕透頂的亂相,楚向隆氣得七竅生煙,他勒住馬,衝著奔跑的人群大聲喊道:“停下!都給我停下!”
可是,周遭的喧鬧聲蓋過了楚向隆的吼聲,沒人聽得清他在喊什麼,再加上他隻穿著便服,而且頗有些衣衫不整,因此,倉促間沒人認出那就是楚督統。楚向隆急了,伸手去腰間掏摸,這才發現忘了帶佩劍。一個沒有佩劍的指揮官,就像一個沒有櫓的水手,隻能幹瞪眼。
正當楚向隆一籌莫展時,斜刺裏突然衝出一匹黑馬,馬上坐著個穿禦林軍校尉服裝的軍官。這軍官驅馬來到楚向隆跟前,抱拳行禮道:“楚督統,您來啦?”
終於有人認出了自己,楚向隆大喜,看這軍官的臉,已被濃煙熏黑,瞧不清麵目。“你叫什麼名字?”楚向隆問道。對方含糊地報了個名字,楚向隆沒有聽清,但他顧不上細問,急切地吩咐道:“去,趕緊把各營的千夫長找來!”軍官伸手朝右前方一指,說道:“喏,他們就在那兒!”楚向隆正要扭頭看去,忽覺背後一陣勁風襲來,他久曆沙場反應敏捷,慌忙側馬閃避。就在這節骨眼上,麵前這軍官猛然提起手中的寶劍,一劍刺入了楚向隆的左肋……如果不是自己毫無防備,如果不是敵人前後夾擊,以楚向隆的功夫,本可躲過這突如其來的偷襲。“你……”楚向隆隻瞪眼吐出這一個字,背後又重重挨了一劍。
這個故意把臉熏黑的軍官是方彪,從背後襲擊楚向隆的是曹德林,兩人趁亂得手後同時抽劍。鮮血從楚向隆的左肋和後背噴射而出,他怒目圓睜,咬牙罵道:“狗雜種,你們想造反?!”方彪被楚向隆的勇猛震住了,握劍的手怎麼也抬不起來。
而躲在楚向隆身後的曹德林卻毫不手軟,果斷地刺出了第二劍。這一劍戳中了楚向隆的後心,他慘叫一聲,跌下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