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陳伯茂頭一回將獨孤派的武功用於實戰,而對手,正是自己心心念念要鏟除的仇敵。交鋒幾個回合後陳伯茂發現,就內力而言,自己已勝過盧宣懷,但臨戰經驗和變招功夫遠遠趕不上他。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陳伯茂的內力乃元正朝拚死所贈,而元正朝的武功冠絕天下,遠在盧宣懷之上,但是,陳伯茂練習獨孤派劍法不過區區數月,未能領略其精髓,再加上從未用於實戰,所以十成本事隻能使出四、五成。
盧宣懷也看出了這一點,竭力避免跟陳伯茂比拚內力,隻以精湛的招勢相搏,伺機施展五毒掌。
幾十個回合後,陳伯茂逐漸意識到:僅憑自己的劍術,無法取盧宣懷性命,現在之所以能跟他打個平手,一是仗著自己渾厚的內功,二是由於盧宣懷的掌力並不凶猛。而盧宣懷之所以沒在雙掌上使勁,是因為五毒掌跟其它掌法不同,五毒掌不求用掌力擊傷或擊斃對手,而是靠五毒殺人,隻要掌鋒擊中對手身體的任何部位,五毒便可入侵。一旦盧宣懷發現五毒不能置自己於死地,就會在掌力上下功夫,到那時自己將難以抵擋……想到這一層,陳伯茂的額頭冒了汗。
見陳伯茂汗水涔涔而出,盧宣懷精神大振,雙掌的招勢更加變化多端,力求一掌擊中陳伯茂。眼見仇人越戰越勇,陳伯茂憂心如焚,這麼一來,原本就不熟練的劍法更加淩亂。盧宣懷趁虛而入,接連使出自己的殺手鐧,把陳伯茂逼得連連後退。元茵見狀,幾次欲上前助陣,但想起陳伯茂發過的誓言,又止住了腳步。站在後麵的空渺和張允也是有勁使不上,替陳伯茂捏了一把冷汗。
危急時刻,陳伯茂的耳畔又響起了元正朝的臨別叮囑:“殺賊複國,既要用武,更要用心,切記!切記!”倏地,陳伯茂眼前一亮,暗道:是啊,兵不厭詐,硬拚不成,可以智取!片刻工夫,他琢磨出了一條誘敵深入之計,這條計策的優點是畢其功於一役,缺點是僅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手,就會引火燒身。陳伯茂沒有猶豫,決定立刻將計策付諸實施。因為他明白,今夜,自己和盧宣懷之間隻有一個人能活下去!
盧宣懷看不出陳伯茂的心思,他隻看見,陳伯茂臉上的焦躁突然一掃而光,重新變得自信而沉穩,與之一同鎮定下來的,還有本已淩亂的劍法。盧宣懷不明白,倉促之間這些變化是怎麼發生的,隻得打起精神繼續鏖戰。
又鬥了百餘回合,盧宣懷發現了一個規律—每次變招時,陳伯茂的動作都會慢下來,尤其是使出“左右逢源”那一招時,反應愈加遲緩。憑著幾十年習武經驗,盧宣懷知道這是劍法不精、缺少曆練的結果。敵人的弱點就是自己的機會,盧宣懷決定逼陳伯茂使出“左右逢源”,利用那稍縱即逝的空檔,給他一記五毒掌。打定主意後,盧宣懷欺身上前,左手五指如勾,去抓陳伯茂的右肩,右掌則閃電般斜劈他的左肋……這兩招同時發出,又狠又快,以其它劍招應對,難免顧此失彼,唯有“左右逢源”能徹底化解。不出盧宣懷所料,陳伯茂果然中計,使出了“左右逢源”……盧宣懷瞅準機會,搶步上前,提起右掌直拍陳伯茂的胸口!若非算準此時陳伯茂的手法會變慢,盧宣懷絕不敢冒險逾越一丈的間距發起進攻,因為一丈之內是陳伯茂內力最強大的區域,稍有不慎,自己就等於刀口舔血。
就在盧宣懷的掌力擊中陳伯茂胸口的同時,陳伯茂的動作突然加快,手中的隱忍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切向盧宣懷的右臂……盧宣懷正在運氣發送掌心的毒力,瞅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趕緊收手,但稍稍遲了須臾。
電光石火間,隻聽“哢嚓”一聲,伴著鮮血崩濺,盧宣懷整條右臂被硬生生砍斷!
盧宣懷慘叫一聲,蹬蹬蹬退後了好幾步,等到忍痛站定時,才意識到上了陳伯茂的當。好在陳伯茂也中了自己一掌,他胸口那個烏黑的掌印就是明證!
“陳伯茂,你死定了!”盧宣懷顧不上止住右臂噴湧而出的鮮血,仰天大笑道。
然而,陳伯茂的身體隻是微微晃了晃,並沒有倒下去。
盧宣懷大感意外,暗忖:或許是這小子內力異常深厚,或許是他拚盡全力屏住了血脈,以致五毒發散慢了些,饒是如此,也不過多挺片刻而已。可是,直等到盧宣懷漸感頭暈眼花,陳伯茂仍屹立不倒。
“你,你怎麼不死?”盧宣懷盯著陳伯茂,驚愕地問。
陳伯茂粲然一笑,答道:“因為來此之前,我已服下五毒掌的解藥。”
聽了這話,盧宣懷再也支撐不住,仰麵倒了下去。
陳伯茂將隱忍劍插回劍鞘,緩緩昂起了頭。明月當空,萬裏無雲,在幽藍而深邃的夜幕上,他仿佛看見了父母、姐姐和舅舅含笑的臉。一陣微風吹來,他覺得麵頰上冰涼一片,那是他的淚水,不知不覺奪眶而出的淚水。。
足足靜默了一盞茶工夫,陳伯茂才將視線投回躺在地上的盧宣懷。盧宣懷渾身是血,雙目緊閉紋絲不動,臉色已蒼白如紙。陳伯茂走上前,彎腰去試他的鼻息……就在這當兒,盧宣懷突然奮起雙腿,傾盡全身之力狠命踹在陳伯茂胸口上!陳伯茂猝不及防,身子被淩空踢起,重重地往後摔去……借著這一踹之力,盧宣懷一躍而起,兩三下便躥上了牆頭。
元茵、空渺和張允都被這意想不到的驚變嚇壞了,他們顧不上阻攔盧宣懷,一起奔到陳伯茂身旁查看。盧宣懷雖然受了重傷,但剛才這一踹拚盡畢生之力,委實凶狠至極。若沒有強大的內力作抵擋,這一踹早就要了陳伯茂的性命,饒是如此,他也口吐鮮血,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伯茂,你感覺怎樣?”元茵一邊將陳伯茂扶起,一邊焦急地問。
陳伯茂道:“我不要緊,快追盧賊!”言畢,拔出隱忍劍,縱身跳上了牆頭。
元茵、空渺和張允也跟著飛身上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