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淨的房間裏,縷縷白煙從爐子裏升起,王嬤嬤跟芸香兩個站在軟榻邊,焦急的等著大夫最後的診斷結果。府上的醫者被三房夫人裴氏請了去,王嬤嬤去外邊醫館裏請來的大夫。
請來的醫者臉色嚴肅,隔著雪白的絲帕診脈,在主仆三個忐忑的目光下診脈完。
“大夫?”
大夫麵色嚴肅,眉心緊蹙,目光看向鍾萃:“姑娘先前說經常能聽到一些動靜,這動靜可是影響到了姑娘休息,平日作息了?”
鍾萃搖搖頭,那倒沒有。鍾萃把聽到聲音的前後仔細推斷過,她能聽到另一道聲音出現,幾次都是遇上讓她防備警惕的人出現時,那個時候她全服心神都放在了一個人身上,很快就聽到了另一道聲音。在平時的時候,那些聲音沒有傳進耳朵裏,並沒有妨礙到她的生活。但未知會讓人恐懼,鍾萃也害怕。
大夫麵上鬆了鬆:“姑娘身體沒有大礙,不過頭部要是出了問題,像平常的頭疼腦熱,可以煎一副安神劑,像姑娘這樣的情形,還不曾遇到過,許是姑娘思緒太重了點,放開心懷可能就沒事了。”
一般思緒過重,又喜歡憋在心裏的人,長久了都要憋出毛病來。
這些高門大戶,裏邊規矩多,爭鬥多,許多不受寵的靠長期的壓抑性情,不敢暢所欲言,隻能在背地裏發/泄,心裏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執拗,出現了幻覺也並不稀奇,這種時候就需要他們開看一點,大度一點。江陵侯府的庶女,又住在這樣偏僻的院子裏,完全符合這種情況。
鍾萃早就做好了檢查不出來的準備,也不意外,微微頷首:“多謝大夫。”又叫王嬤嬤送大夫出府。
王嬤嬤滿臉愁容的送了大夫出門,再回來手上提了幾包藥去院子後邊找了個小角熬藥了。
鍾萃去參加了長平侯府的春日宴,回來後又把落下的字認了,坐在窗邊的長桌上抄了三篇大字才停下。
她學的字越來越多,已經超過了兩百字了,三少爺鍾雲輝都誇她學得快,按照鍾萃的學習進度,半年後她就能學完啟蒙書,學習的過程中,這些啟蒙書上又包羅了各種典故知識,常識,鍾萃很喜歡聽這些典故,從開始學知識開始,她的思想就已經從井底的那一方天地不斷的往外拓展了。
不過學知識真的好廢錢。
三哥說這隻是最簡單易懂的書籍了,真正想要學深還要不斷的學習,學完了所有的啟蒙書籍後,才算是正式上學,而要下場考科舉,當秀才舉人,要經過十幾年的學習,能供學子讀書的,往裏邊的投入是一筆天文數字。
當今陛下重嫡輕庶,世家林立,皇權雖然壓在世家之上,但朝中的官員大多還是世家推舉的人才,能通過科舉考試上任的寥寥無幾。像江陵侯府這樣的勳貴人家,嫡子隻要通過舉薦,很快就能入朝為官,但是像鍾雲輝這樣的庶子想要改變處境,隻有努力讀書,十年苦讀,通過科舉之路來出頭了。
侯府對庶子的投入也不是無止盡的,在他們下場幾次考不中,這些資源就傾到下一位身上去了。鍾雲輝能抽出時間教鍾萃學知識,這個人情鍾萃一直記得。
正因為聽多了典故和學到了知識,鍾萃現在的目光已經不僅局限於在後院上了,穆氏等夫人們說起外地學子,總是高高在上,帶著不屑一顧,覺得外地學子們又窮又沒身份,實際上外地學子們進京參加科舉考試,都是實打實的讀了十幾年甚至更久的書,有文化,強過許多世家子弟的。
鍾萃覺得,嫁給這樣的舉子們沒什麼不好的,總比嫁給世家子弟,去高攀人家好。
以她的身份,說給穆文高,人家還嫌棄出身低,對她挑三揀四,要不是穆文高已經是說第三任繼室了,鍾蓉說的,她根本配不上。
想到之前聽到的鍾蓉的那番話,鍾萃捏著筆的手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