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民主主義革命:中國革命的特殊性分析(2 / 3)

關於共產主義革命實現條件的雙重特殊性要求,是馬克思一生一直堅持的觀點,即使在其晚年關於俄國社會發展前途的設想中也未曾改變過。恩格斯在1893年2月致丹尼爾遜的信中明確指出:“實現這一點的第一個條件,是外部的推動,即西歐經濟製度的變革,資本主義在最先產生它的那些國家中被消滅。”在1894年1月《論俄國的社會問題》跋中,恩格斯進而重申:“對俄國的公社的這樣一種可能的改造的首創因素隻能來自西方的工業無產階級,而不是來自公社本身。”俄國革命的意義在於,“會給西方的工人運動以新的推動,為它創造新的更好的鬥爭條件,從而加速現代工業無產階級的勝利;沒有這種勝利,目前的俄國無論從公社那裏還是從資本主義那裏,都不可能達到社會主義的改造。”可見,馬克思和恩格斯對俄國社會的發展前途提出的設想,並沒有變更他們關於共產主義實現條件的認識,恰恰相反,這一設想始終是以上述結論為前提的。

2.無產階級革命與俄國十月革命

將無產階級革命和共產主義革命聯係在一起加以考察,隱含著一種將兩者進行比較研究的企圖。恩格斯指出:“現代社會主義力圖實現的變革,簡言之就是無產階級戰勝資產階級,以及通過消滅一切階級差別來建立新的社會組織。”“共產主義是超乎無產階級同資產階級兩個階級的對立之上的,它所追求的不僅是無產階級的解放,而且是整個人類的解放。”這裏,恩格斯所明確的是,並不能簡單地將無產階級革命與共產主義革命畫等號,如果沒有生產關係變革的跟進,無產階級革命隻停留於奪取國家政權的層麵,那麼,就難以說無產階級革命具備共產主義革命的意義。隻有將無產階級的政治革命和無產階級的社會革命聯係在一起,才能將無產階級革命與共產主義革命等同。也隻有在這一意義上,無產階級革命與共產主義革命才具有根本的一致性。“說無產階級革命必然地具有共產主義革命的性質,是就無產階級革命不能停留在奪取國家政權,而進入到改革生產關係的深度而言的。”正是無產階級革命和共產主義革命的這種聯係,體現出馬克思共產主義革命理論的深刻之處。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看來,徹底的無產階級革命必然地具有共產主義革命的性質,而共產主義革命則需要借助無產階級革命來實現,因此也必然地具有無產階級革命的性質。隻不過,無產階級革命是從革命主體的角度來定義的,它強調的是革命主體社會地位的根本性轉變;而共產主義革命則是從社會形態的角度來定義的,它強調的是社會經濟關係的根本性轉變。

澄清這一點,是因為20世紀的無產階級革命實踐與對這一概念的理解存在著密切關聯。列寧使用的無產階級社會主義革命概念,理論基礎即在於無產階級革命與共產主義革命之間的內在聯係。這一理念的實踐也標誌著無產階級革命和共產主義革命關係從理論向實踐的轉化。“一國勝利論”是列寧運用曆史辯證法解決俄國社會發展前途的理論成果。列寧認為:“資本主義的發展在各個國家是極不平衡的。而且在商品生產下也隻能是這樣。由此得出一個必然的結論:社會主義不能在所有國家內同時獲得勝利。它將首先在一個或者幾個國家內獲得勝利,而其餘的國家在一段時期內將仍然是資產階級的或資產階級以前的國家。”在他看來,隻要得出經濟和政治發展的不平衡是資本主義的絕對規律這一結論,那麼曆史就可能呈現出這樣的一幅圖景:社會主義可能首先在少數甚至單獨一個資本主義國家內獲得勝利。

列寧的這一結論不是主觀的幻想,而是基於馬克思主義革命學說科學分析當時具體條件的結果。這個具體條件是,20世紀初,資本全球化發展到一定階段後,資本主義從自由競爭的資本主義階段發展到壟斷的資本主義階段,帝國主義國家相互之間為搶奪殖民地而發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帝國主義國家之間的這場戰爭,給列寧思考無產階級革命的問題提供了新的機遇,“戰爭變換論”由此應運而生。他指出:“這場帝國主義戰爭正在開創一個社會革命的新紀元。現時代的一切客觀條件正在把無產階級的群眾革命鬥爭提到日程上來。社會黨人的責任就是,在不放棄工人階級的任何一種合法的鬥爭手段的同時,使它們服從於這項最迫切最重要的任務,提高工人的革命覺悟,使他們在國際的革命鬥爭中團結起來,支持和推進一切革命行動,力求把各國之間的這場帝國主義戰爭變為被壓迫階級反對他們的壓迫者的國內戰爭,變為剝奪資本家階級的戰爭,變為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實現社會主義的戰爭。”

馬克思和恩格斯從他們所處的曆史條件出發,認為社會主義革命將至少在主要資本主義發達國家同時發生和取得勝利。這裏馬克思強調了“共同”和“發達”兩個概念。從表象上看,列寧提出的“一國勝利論”與馬克思的“共同勝利論”確實存在明顯的差異。

需要對以下兩個基本問題進行討論:一是列寧的“一國勝利論”與馬克思的“共同勝利論”的關係。在列寧看來,他的“一國勝利論”並沒有違背馬克思的“共同勝利論”的邏輯。他在1922年的《政論家劄記》中的一番論述更加明確地指出了這一點:“我們連社會主義經濟的基礎也沒有建設完成。仇視我們的垂死的資本主義勢力還有可能把這奪回去。”“承認這一痛苦的真理根本沒有什麼‘可怕’,也決不會使人有正當的理由可以有一絲一毫的灰心失望,因為我們向來篤信並一再重申馬克思主義的一個起碼的真理,即要取得社會主義的勝利,必須有幾個先進國家的工人的共同努力。可是,我們暫時還是孤軍作戰,而且是在一個落後的、經濟破壞比別國更厲害的國家,但我們做了很多事情。”“我們畢竟在為社會主義創造條件的經濟領域內開始前進了。”可見,列寧的“一國勝利論”並不是對馬克思“共同勝利論”的否定,恰恰相反,這一思想是在馬克思“共同勝利論”中生成並展開的。兩者之間不僅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鴻溝,而且“一國勝利論”內在於“共同勝利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