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孫史——你這個混蛋!”急怒之下,一向溫文爾雅的夏開忽然象變了一個人,衝上去一拳將蕭史打倒在地上。
“對,我是混蛋!”蕭史爬起身,也是一拳毫不留情地向夏開回擊過去,“可你呢,你是個懦夫,你根本不值得她托付!”
“我沒有你這樣冷血的朋友……”夏開低低地說了一句,再也不理會蕭史,自顧抱起了弄玉越來越冷的身體。
蕭史牽起嘴角笑了笑,猛地轉頭大步走開。隨著他的身影一點一點遠去,弄玉眼中殘留的光亮也一點一點熄滅。究竟是什麼,讓她傾盡熱血和生命也無法得到?蝕心刺骨的黑暗如同北維山下的冰雪,一瞬間將她完全掩埋了。
沒有人看見,遙遠的荒原中,一個黑衣的背影正踉蹌著伏在地上,張口咬住身下的泥土,無聲地哭泣。可是,身後的情景,他再也不敢回顧。
一望無際的天池中,破碎的浮冰隨波蕩漾,發出細微而清脆的撞擊聲。
蕭史仰天躺在水麵上,任由身體在浮冰間飄蕩浮沉,眼中卻幹涸空洞得如同戈壁,沒有一絲生命的色彩。冰龍已死,駕雲從天穆之野回歸天池的旅途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靈力。
“王孫——”龍女踏波而來,惶急地四下張望,待見到那襲黯然的黑衣,心猛地沉下去。
一把抱住那枯木一般僵硬的身體,龍女身子一晃,險些滑到水中。“王孫,你怎麼了?”她不顧一切地呼喚著,拍打他蒼白得可怕的臉——與她每晚夢中出現的臉是那麼相似。
沒有回答。蕭史的表情,仿佛已被凍結,黑洞洞的眼眸呆滯地望著前方,手指卻牢牢地抓著盛放冰龍靈魅的水袋。
“你若死了,我怎麼對得起你父親?”龍女的淚一滴一滴地打在蕭史的臉上,仿佛看見那瀟灑得略微有些輕佻的王子夜,拉著她的手隱入晚霞背後,為她鋪開一地柔軟的夜幕。久已埋葬的柔情刹那間從墳墓中發出芽來,龍女俯下身,將自己的靈力源源不斷地從蕭史的泥丸宮中輸入,然而那魂魄卻仿佛仍在死亡的無底洞中越陷越深。
“夜,你不能死……”龍女的呼喚,越來越低。
很久以後,蕭史的眼睛終於漸漸點亮,而喪失了大量靈力的龍女卻匍匐在波浪上,疲倦地喘息。
“龍姨,你對我真好。”蕭史站在浮冰上,神采奕奕的臉上閃過滿不在乎的微笑,仿佛暴風雨到來前一隻最驕傲的海燕,“要是把取霰衣的鑰匙給我就更好了。”
“你……”龍女不可思議地看著黑衣招搖的英俊青年,忽然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原來你是在騙我——你和你父親都是騙子,說什麼最愛的人是我,都是謊言!”
“你不給就別怪我無禮了。”蕭史歉意地一笑,盯著龍女不知不覺間露出的半截龍尾,“龍姨,我知道你現在元氣大傷,已經無法阻止我取到霰衣了。”說著走上幾步,俯身來取龍女腰間的鑰匙。
“那你試試看。”龍女頭頸一晃,索性現出了雪白的龍身,咆哮著騰空而起,向遠處飛去。
蕭史歎息了一聲,解開手中水袋的係繩,輕輕一拍,一股細細的水線如同蜘蛛吐出的銀絲,輕而易舉地黏上了白龍。白龍惱怒地扭動著身體,然而水線卻如同活物,一圈圈地纏繞上去,終於結成厚厚的繭,拖動著不斷掙紮的白龍,摔落在水麵上。
“龍姨,你逃不掉的。”蕭史靜靜地看著被水線緊縛著的白龍,“冰龍雖然融化了,可它的靈魅還足以支撐一時,況且你一個人幽居天池,沒人能來救你。”
白龍一聲長吟,口中噴出一團火球,把蕭史腳下的浮冰瞬間融成水霧,然而蕭史卻早已輕輕飛到了她的身邊,取下了鑰匙。
“我誠心待你,你卻這樣不擇手段地對付我。王孫的心,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白龍不再掙紮,一動不動地伏在水麵上,然而強烈的怨恨卻衝天而起,“折磨所有愛你的人,你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我不會死的。”蕭史冷冷地道,“至少還有一個人把我的生命看得比她自己的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