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長路遠魂飛苦(2 / 3)

一種沉悶的尖銳的風聲隱隱從前方傳來,那是空氣在幽深的洞穴中盤旋的聲音。望舒心中早已默記了行程,就在身處的洋流即將轉向之際,伸手扣住了一方石棱,飛身躍進了一個深邃的岩洞之中。

雖然處在歸墟的底部,這個岩洞中竟然是幹燥的。穿插往複的洋流如同一重重簾幕,將這個漆黑的岩洞隱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望舒雖然早已熟知了路徑,卻也在方才與巨大洋流的搏擊中耗費了大量力氣。此刻他坐在洞中,大口喘息著以緩解自己的疲憊。

這個習慣已經保持很久了——自從發現這個岩洞的存在起,每當心情極度鬱悶的時候,望舒就會一個人躲到這裏,在這絕對的黑暗中找回心靈的平靜。這個地方,是望舒心目中唯一屬於的自己的天地。

然而這一次,望舒卻聽到了一陣輕微的悉簌聲,他猛地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喝問了一句:“誰在那裏?”“你憑什麼問我?”一個女子的聲音不服氣地傳了過來,卻帶著無法掩飾的虛弱,“是傳信仙人……很了不起麼?”

她居然知道自己是傳信仙人。望舒心頭暗暗一驚,也就是說,在這絕對黑暗的岩洞中,她竟然能看得清自己的法袍。“你能看見我?”大睜著眼睛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舒不得不放棄自己辨認對方的努力。

“這裏也算黑麼?”那個女子冷笑了一聲,呼吸急促地道,“傳信仙人不是號稱……可以上達碧落,下臨黃泉麼,居然……看不見我?”

“如果有信要送,法袍自然能賦予我們洞徹黑暗的能力,可惜我沒有信要交到這裏。”望舒聽那女子的話語雖然不友好,卻多是一股自憐自傷的語氣,應該對自己沒有惡意,“你是誰?怎麼會找到這裏?”

“我也是被洋流衝到這裏來的……”那女子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終至無聲。“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望舒見她良久不再發出聲音,聯想起她方才的衰弱之氣,不由擔憂地問了一聲。“沒什麼,出城的時候費了太多的力氣……歇歇就好了。”那個女子輕笑了一聲,聲音竟突然溫和柔軟起來,“小仙人,你在這裏陪我說說話好麼?我一時沒有力氣出去。”

望舒聽她聲音悅耳,語氣宛轉,便微笑道:“我也是憑借水流之力才能到達這裏,還要等一個時辰那股水流才會轉回來呢,你放心休息好了。”

“你對這裏很熟啊。”那女子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堂堂的天界仙人,沒事跑到這個黑乎乎的地方來,想必是因為心裏有很多說不出口的怨憤吧。你又是怎麼發現這裏的?”

說不出口的怨憤?望舒被這幾個字激得心裏一緊,隨即感受到那個女子散發的濃重的怨氣如同煙霧一般向他包圍過來,竟一時無從逃避。不由自主地,望舒的情緒也漸漸低沉下來,在黑暗中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坦言道:“那個時候我還很小,每天除了種玉,唯一就盼望著父親能來看我。有一次,父親說好要來卻又臨時取消了約定,我失望得偷偷離開了瓊田,駕雲在歸墟上遊蕩,希望能碰見父親。不料半途遇見了神人的車仗,我害怕被他們發現我擅離職守,心慌意亂中便跌入了歸墟中,被洋流卷到這個地方來……那一次,我嚐試了很久都無法離開這裏,精疲力竭地麵對著這濃重的黑暗,哭累得睡了過去……”

“後來,是你的父親救了你?”那女子關切地問。“沒有,父親一年之後才得空回來看我。”望舒笑了笑,“是我自己最後孤注一擲地抓住了一股洋流,才輾轉著重新回到了海麵上。從那以後,我明白很多事情隻能靠自己解決,反倒不再害怕,有時反而還會回到這裏來坐坐。”

“可憐的孩子……”那女子低低地感歎了一句,忽道,“你走過來好嗎?我想好好看看你。”

望舒見她已不複當初的戒備敵對,反倒於一片溫柔中不時露出切身的關心,便不忍拂逆她的要求,朝著話音傳來的方向摸索著走了過去。

一陣陰冷之氣驟然襲來,望舒咽喉一窒,已被一雙冰冷的手卡住脖頸抵在洞壁上:“小仙人,我知道你心好,就把你的靈力給我吧。”

望舒方才也有一點警惕,趁著自己神誌尚在,於指尖處奮力打出一個火花,朝那偷襲的女子拋去。望舒知道,隻要是妖魔之類,都會對神仙元神所結的元火有所忌憚。果然,那個女子驚呼一聲,鬆手退了開去。她本是積蓄了多時的力量力求一擊成功,此刻勁氣一鬆,立時恢複了初時的虛弱,靠著洞壁滑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