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這麼久,想必承鈞和瑤影已經平安脫險了吧。務相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對麵前模糊的臉孔輕蔑地笑了笑,隨即失去了知覺。
黑暗中,似乎下起了大雨。務相動了動,想要伸手抹去迷糊住眼睛的水珠,卻發現全身都象是被辣椒熏過,火辣辣地痛。
“醒了啊,可惜我這一天的水都浪費在你身上了。”身邊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說話,模模糊糊仿佛以前聽到過。務相使勁甩了甩頭,睜開眼睛,入眼的卻是臉前一堆陳舊的稻草,還被水潑得濕淋淋的。
是了,務相記起來,這是在丹城的監獄裏。
“務相,醒了就說話,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似乎和他挺熟,又似乎對他有氣。
務相努力撐起身子,轉頭卻看見一張披頭散發的臉,牙齒在黑漆漆的監獄中顯得尤其白。那張臉貼在木欄上,從隔壁牢房中正正地看著自己,手裏還捏著個盛水的空陶罐。
“烏岷叔叔?”務相終於借助天窗中微弱的光線認出這個人來,正是前幾日因為襲擊丹城士兵而被拘禁的族人烏岷。
“務相,聽說你殺了須岩那個王八蛋?”烏岷忽然大聲道,“你這個混小子,有這個計劃幹嘛不早點告訴我?我至少不會在遭遇追兵的時候扔下你自己去逃命。”說著,烏岷伸出手,隔著木欄拍了拍務相的肩膀。
烏岷的拍打觸動了務相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務相不由閉住氣,沒有立時回答他。
“是哪個混蛋拋下你逃走了,害你被他們打成這樣?”烏岷的眼中閃動著憤怒的光芒,“這樣的懦夫真是給我們巴人丟臉!務相,你告訴我他是誰,等我出去後找他算帳!”
務相支撐著靠牆坐好,四下打量了一下並沒有旁人在場,隻有寂靜漫長的甬道在牢房外延伸。然而即使沒有封丹國人在,他也不想跟性子急躁的烏岷解釋自己和承鈞的種種,便低下頭苦笑了一聲:“反正須岩已死,烏岷叔叔你就別問了。”
“是不是承鈞?”烏岷此刻倒是警覺起來,壓低了聲音在務相耳邊道,“我知道你和他走得近,你殺須岩的事他應該知道吧。”
務相慢慢地抬起眼睛看著他,卻沒有從他閃動的目光中看出任何虛偽和矯飾來。不過事到如今,務相對任何人都不敢信任,何況也沒有必要對烏岷說。
“他?”務相故意冷笑了一下,“他是巴不得和封丹國人搞好關係的,我哪裏敢告訴他?”
“不錯,那個外族女人生的承鈞是個膽小鬼,當日如果他不阻攔大夥,我又怎麼會被關到這個鬼地方來!”烏岷越說越是生氣,砰地把水罐一腳遠遠踢碎,“一想到這種人要做巴族的首領,我心裏就是不服!務相,都怪你當時不聽我話,偏要擁立他做首領繼承人!”
務相由著烏岷在一旁罵罵咧咧,懶得分辯。如果能讓封丹國人誤以為承鈞是一個怯懦無用之人,正好方便巴人驟然起事,割據城池。於是務相隻是靠牆休息著,不再浪費力氣和烏岷嘮叨。
由於中箭後又與追兵對抗了一陣,務相小腿上的傷口迅速惡化,後來竟讓他無法站立,眼睜睜地被丹城守軍活捉。不過不論守軍怎樣折磨,務相都沒有吐露一絲一毫承鈞的信息,使得他們無奈之中隻好把他暫時扔進了監獄裏。此刻務相躺在腐朽的草堆上,看著僅有一尺見方的天窗中光線越來越暗,隻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神誌也越發不清楚起來。
“務相,你怎麼了?務相……”耳邊似乎是烏岷在大聲喚著自己,不過務相已經沒有力氣回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