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萬米的高空上,飛往美國的航班穿入厚厚的雲層,千宸淡淡地瞥了窗外一眼,隻見白雲翻滾,讓人宛如置身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中。
這白茫茫的景象令她不自覺地想起天堂,想起當年父母遇到的那場意外,還有這兩年來飛來飛去的生活。
是的,距離她接手公司已經有兩年了。
這兩年來,她逼著自己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學生,蛻變成為一名真正的商人。
如今她的生活每天都圍繞著一堆文件打轉,以及開不完的會。就像現在,一大早出門,上飛機,也隻是為了趕在下午三點鍾之前和新的投資方簽下合同。
一下飛機,千宸就直接被帶往對方的公司。
等把公事全部談完,簽好合約再出來時,天已經全黑了。
本來對方想做東,幫他們洗塵,但是被千宸婉言拒絕了。雖然參加過的飯局多得已經數不清了,不過千宸到現在還是不能適應那樣的環境。
公司幫她訂的酒店正好就在華盛頓唐人街的附近。
晚餐過後,看著窗外街上逐漸亮起的霓虹燈,她突然想起今天是萬聖節。這是西方一個很有意思的傳統節目。向來喜靜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取下掛在衣架上的白色外套,準備出去走走。
唐人街是聯係華人的紐帶,也是個大食埠,基本在美國想要吃到正宗的中國菜還是要來這裏的。而這裏的街道麵貌,以及建築物,也是沿襲了中國風。
千宸一走進這裏,感覺就像回到家裏一樣,全身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因為節日的關係,街上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千宸就像許多遊客一樣,忍不住掏出大衣裏的手機開始拍照。
隻是當一個身形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鏡頭裏時,千宸拿著手機的手猛地一抖,整個人頓時愣住了。
夜燈下,他微微側著身子站在那裏,燈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襯得他的輪廓特別分明,而五官更顯立體。那不經意的回眸,以及那淺淺的笑意,就像烙印一樣重重地烙在千宸的心上。
她忙不迭收起手機,朝他跑過去,卻發現人來人往的街上獨獨少了那個身影。
她的眼睛紅了,眼裏蒙上一層水霧,她自言自語道:“你還真是個傻瓜,他現在已經是名震海內外的巨星了,每天有上不完的節目,以及排不完的通告,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充滿自嘲的聲音還沒有落下,大滴的眼淚就不受控製地從她的眼裏掉下來,來勢凶猛。
她連忙蹲下身假裝在地上找東西,實際上在偷偷地擦臉上的淚水。
可就在這時,她在尋找的俊美男子突然在她前方不到兩米的地方出現了,他手裏拿著手機,看起來正在打電話。
天生的明星臉,鼻子直挺,薄薄的嘴唇,眼睛就像個發電機,隨便瞅人一眼都感覺他在放電,殺傷力十足。這樣帥氣的他,不是易熙又是誰。不過兩年的時間,讓他從一個男生變得更像一個男人了。
講電話時,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千宸所在的方向,可惜他們之間不僅隔著距離,還有一座母子石像,易熙看不見她。
電話結束後,他收起手機往回走。
千宸剛好站起來,轉過身,幾乎同時邁步,走向街對麵的人行道。
易熙——這個名字陡然在千宸的內心深處覺醒了。
這兩年來,她逼著自己不去想,不去回憶和他相識半年裏的點點滴滴,就是不想自己一直心痛下去。
可是現在,她滿腦子想的、看到的全變成了他。
這樣的情況讓千宸慌亂起來,她不敢回酒店,怕一個人待在那個空蕩蕩、冰冷冷的房間裏會更加想他。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異國他鄉的街頭,經過一家酒吧時,忽然被一位侍者拉住了胳膊。
對方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問她要不要進去,千宸本來想拒絕的,可是從裏麵傳來的重金屬音樂卻勾起了她的回憶,再加上她也沒什麼地方可去,於是點頭應允了。
千宸才往裏麵踏一步,侍者突然喊住了她。
“等一下,你必須選一個麵具戴上後才能進去。”
聞言,千宸這才注意到對方一身誇張的南瓜服裝打扮,她忍不住嫣然一笑,明亮的眼睛因此而綻放耀眼的光芒:“麵具是應景用的嗎?”
“對。”
饒是看多了漂亮美女的侍者,看到她的笑容後,也不由得呆了。
“你們酒吧還真是別具一格。”說話的時候,千宸隨手選了一個白色羽毛鑲鑽的貓女麵具戴上。
侍者眼前一亮:“你真漂亮。”
他忘情地吹了聲口哨後,推開酒吧笨重的門,像紳士般做了個“請”的姿勢。
千宸對酒吧的印象停留在易熙在零點Pub駐唱那會兒。自從她接手公司後,每天過著的是做牛做馬的生活,偶爾得閑半天,她也會待在家裏不出來,極少和外麵接觸。
憑著感覺,她很快就找到吧台,選了最僻靜的位子坐下。
酒保向她推薦了一款雞尾酒,千宸沒有多想就同意了,這兩年來各種飯局雖然沒有把她的酒量練上去,不過她也不像以前那樣不能碰半點兒有酒精的東西,淺飲還是沒問題的。
隻是當酒保把雞尾酒送上來後,千宸的臉都綠了。
“酒杯這麼髒,你們是沒洗過,還是服務有問題?我要求換一杯。”
千宸拿出她在職場上的辦事風格,流暢的英文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順溜得就好像是自己的母語一樣。
現在的她和兩年前的她簡直是天差地別。
酒保淡淡地瞥了她的酒杯一眼,篤定地說道:“不可能,我們酒吧最注重的就是衛生,而且每個月衛生局都會過來,真有問題,我們店早就封了。你說的問題不可能存在。”
千宸聽了他的話後,不禁有些動怒:“那你的意思是,我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酒保聳肩,沒有說話,保持著沉默。
千宸見狀,更加生氣了:“上麵那麼厚的一層,就算是瞎子也該看到了,你們還……”
她太過認真地和酒保爭辯,以至於有人在她旁邊坐下還不知道。直到聽到“撲哧”一聲,千宸這才驚詫地轉過頭來,正好對上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
她的臉猛地一紅,有些難為情。
“打擾到你了?”她用英文禮貌地問道。
“沒有。”戴著銀色男爵麵具的男人微微一笑,“我隻是想告訴你,有的雞尾酒酒杯邊緣會撒鹽,是為了在喝的時候調味,所以……那不是髒。”
男人盡量說得婉轉,可是千宸聽完他的話,仍然尷尬地一愣,臉也跟著紅起來。
“我……我很少來這種地方,我還以為……”千宸難堪地看向酒保,抱歉地舉高酒杯,然後輕飲一口,說道,“我想你是對的。”
酒保見誤會已經解釋清楚,笑著說“沒關係”,轉身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角落裏,千宸懊惱地咬著唇,小心嘀咕道:“真是蠢死了,我又丟臉了……”
坐在旁邊的男人聽到她的話,動作一滯,有些驚訝地看著她:“你會說中文?”
如遭電擊般,千宸猛地抬起頭來,一臉的震驚:“你是……”
她驚訝的不是對方居然用中文跟她交流,而是對方說話的聲音太熟悉了,和記憶中的簡直如出一轍。之前說英語的時候還不覺得,這一刻用中文交流起來,才發覺實在是太像了。
可是,易熙怎麼可能會來這種地方?不說他現在巨星的身份,出現在這裏有多麼不合適,單是時間上,他也沒這種空閑……現在的他,應該在地球的另一邊為他的事業忙碌才對。
看著她清澈的大眼睛在一秒鍾內快速轉換多種情緒,由喜到愁,眼睛還慢慢地泛起了紅色,男人的心莫名一痛。
“怎麼了?”
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問這話時,語氣像在關心情人般溫柔。
千宸搖頭,嘴邊突然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沒什麼,覺得你的聲音很像我的一位朋友,隻是……你不可能是他。”
男人的心隨著她前麵的話懸起來,可在聽完她後麵的話後,又急速落下來。這種心情就像在坐過山車,一會兒天堂,一會兒地獄,起伏巨大。
“是嗎?”他唇邊的笑容消失了,溫柔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我也覺得你的聲音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不過,你也不是她。她沒你這麼溫柔。”
千宸注意到,男人在提起這個“她”時,表情是憎恨的。
她簡直不敢相信,如果眼前的人真是易熙,如果易熙也用這種憎恨的口氣跟自己說話……光是想,她的感覺就很不好。
心一痛,身子一顫,她忍不住雙手交叉,抱住雙臂。
男人一見她這樣,立即了然,他匆匆地打量了她一眼,用一種輕佻的口氣說道:“再說了,你看起來比她瘦多了,而這個也比她好。”
他用手做波浪狀,在空中比了個S形,笑容帶著曖昧。
千宸一愣,臉一紅,隨即笑出來,果然被他的話逗樂了,也學著說笑:“看來你的那個‘她’曾經對你做過很過分的事,不然的話,你也不會到現在再提起她,還一副牙癢癢,恨不得咬她幾口的樣子。”
男人唇邊的笑容一僵,眼神暗了下來。他忽然轉過頭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千宸有些莫名其妙,側著頭思考了半秒後,立即現編了一下:“唐雅頓,你叫我雅頓就好了。”
說完,她在心裏說道:唐秘書,對不起了,名字先借我用一下。
男人的眼睛暗淡下來,果然不是她……
隻是當這個聲音在腦海裏出現時,他又忍不住苦笑起來。他不明白到了今時今日,自己到底還在期盼什麼。就算再見麵又能怎樣,難道你忘了她當初是怎麼耍你的嗎?
他放在吧台下麵的手驀地攥緊。
“那你呢?”千宸問道。
“嗯?”陷在思緒裏的男人反應有點兒遲鈍。
“你的名字啊。”千宸微微噘起嘴巴,說道,“我都告訴你我叫什麼了,你總不能讓我喊你‘喂’吧?”
或許這個夜晚有點兒特別吧,又或許是眼前這位先生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千宸難得有聊天的衝動,心情看起來不錯,貓女麵具下的那雙眼睛帶著淺笑。
“當然不會。”男人的嘴邊又露出那種淺淺的但又有點兒玩世不恭的笑容,“你叫我阿易就行了。”
“藝?是藝人的那個‘藝’嗎?”千宸會錯意了。
不過男人不打算糾正:“那個字也行,反正發音都一樣。”
千宸想想也是,反正對他們來說,隻要踏出這間酒吧,他們就會成為路人甲,名字其實不重要。
“來吧,為我們在他鄉也能遇到故知幹一杯。”阿易舉起酒杯提議道。
“幹杯。”千宸輕輕一笑,舉杯優雅地碰過去。
阿易很豪邁,一口氣就將滿杯的威士忌喝完。不過千宸也不差,她先淺飲了一口,發現酒保向她推薦的這杯雞尾酒真的不錯,於是再度將半透明的酒杯放到嘴邊,張口就喝下三分之一,算是她人生中的最大的挑戰了。
夜晚最容易勾起人悲傷的情緒,再加上這忽明忽暗的燈光,還有響徹雲霄的音樂聲,每個人心裏關著的那頭巨獸都在嘶吼著想要撞籠而出。
千宸也不例外。
隻是關在她心裏的那頭巨獸名為思念。
和陌生男人的邂逅讓她想起了封鎖在記憶裏的那個少年。
“怎麼樣,要不要和我說說他?”
阿易的話讓千宸一愣,她眨動著眼睛,有些訝然地問他:“怎麼,我的臉上寫著‘我想說’這三個字嗎?”
“你的腦門上隻是寫著‘我是個有故事的人’而已。”阿易莞爾,他的聲音在這嘈雜的地方顯得十分動聽,“反正現在時間也不晚,要不要跟我說說?我可以當你今晚的傾訴者。”
他就像她肚子裏的蛔蟲,一下子就拋出最具誘惑力的餌。隻是她已經習慣把易熙放在內心最深處,已經有兩年不曾對外人提起,現在突然要她說,還真有點兒困難。
千宸下意識地掃了一眼酒保身後的壁鍾一眼,隻見時針還停留在10到11點之間,而分鍾剛從6邁向7,也就是說,現在剛過10點半,離午夜還有段時間,確實還早。
最後,她還是被誘惑了。
“那作為交易,你也跟我說說你的那個‘她’。”
阿易臉色一變,因為戴著麵具的關係,千宸並沒有看到,隻是把他突然的沉默當成是默認。
千宸想了一會兒,悅耳的聲音緩緩響起——
“其實我們認識的經過和今天的經曆有些像。兩個就像平行線一樣永遠不可能相交的人,突然在錯誤的時間裏,出現在了不應該出現的地方,然後又陰差陽錯地認識了。”
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阿易見她有些羞赧起來,如果不是她現在還戴著麵具,他想她的臉肯定紅了。
“也不知道是上天在捉弄我,還是在捉弄他,因為一個意外的吻,最後我們拴在了一起。我有點兒笨,有時候還蠢了一點兒,探個班、看個病人什麼的,每次都能搞出一大堆烏龍來,害得他總是在我身後收拾爛局,幫我解圍。甚至有幾次還為了幫我跟別人大打出手,最後連警察都驚動了……”
說完,千宸忍不住尷尬地吐了吐舌頭,她剛才差點兒把那句“生活常識是幼兒園級別”說出來了。
阿易“撲哧”一聲笑道:“這點你跟她還真的挺像的,她腦子還不錯,就是因為和別人缺少溝通,又缺少和人相處的經驗,所以生活常識基本是幼兒園級別的。”
千宸注意到,阿易在說這句話時眼神是溫柔的。看樣子他並不像剛才表現的那樣討厭那個女生,他心裏其實還是喜歡她吧。
“是嗎?那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你一定很辛苦吧?”
說完,千宸忍不住想,如果聽到這句話的人是易熙,那他又會怎麼回答?是“廢話,這還用說”,還是“現在你知道我有多麼偉大了吧?所以作為報答,你以後是不是該對我更好一點兒”。
前者是自信的口氣,後者是有點兒玩世不恭但看起來又絕對誠摯的口氣,但是不管哪種口氣,都是易熙的說話方式。
很明顯,鄰座這位好好先生真的不是易熙。
“也還好,反正相處久了就習慣了。”阿易淡淡地回道。
也不知道想起什麼,他突然望著酒杯失神了。
良久,他才再度開口:“其實你們一點兒也不像,除了聲音,基本沒有相似的地方。她很沉默,而你能說會道。”
千宸想說口才這種東西,給點兒時間多練練就行了,兩年前自己不也是嘴笨得要死,每次跟易熙起爭執,她總是輸的那個。
不過像這種往事,千宸覺得阿易應該沒興趣聽,泛著色澤的粉唇輕輕一掀,她笑著反擊道:“我也覺得你們不像,除了聲音,你比他溫柔多了。”
阿易帥氣的眉毛一挑,饒有興趣地問道:“他常凶你?”
“不。”千宸認真地說道,“他隻是有時候霸道了一點兒,說話喜歡用命令的語氣。不過我可沒有說他凶我,霸道是霸道,凶是凶,這可是兩個概念。”
易熙聽完她的話,有些啼笑皆非,心想:她還沒有喝完一杯呢,難道就醉了?
才這麼想著,千宸就已經把僅剩的那點兒雞尾酒喝光,對酒保瀟灑地大喊:“再來一杯。”
兩人邊聊邊喝,情緒都有點兒高漲了。
千宸說道:“你知道嗎?其實他是一個很優秀的男生,反而是我配不上他……”
阿易想起了當年她曾對自己說過——我覺得像你這麼好、這麼優秀的人,應該值得更好的女生去愛你。
千宸又說:“我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差勁的女生了,可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看上我呢?”
阿易想起當初強迫她做自己的女朋友的時候,她也說過類似的話。其實這個問題他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不過這也許就如他以前說過的那樣,“這是老天注定要讓我們在一起的”,所以他們都反抗不了。
千宸還說:“喜歡他的女生很多,有一次,有一個很喜歡他的女生還因為他找我麻煩呢。”她指的是阮維希。
阿易卻想起某位姓於的渾蛋,仗著和她青梅竹馬,居然趁他們吵架的時候跑來插一腳,還可惡地吻她,簡直就是活膩了!
今晚,千宸變成了話嘮,一直關不住嘴巴;而阿易大部分時間都在當傾聽者,隻是內心活動豐富了點兒,偶爾談起他的那個“她”,口氣不僅惡劣,還咬牙切齒的。
不過千宸每次看他這樣,腦海裏總會蹦出一句“愛之深責之切”,總覺得這兩人愛得好另類。
很快,午夜的鍾聲敲響了。
酒吧裏震耳欲聾的音樂停了下來,現場所有人都在歡呼。按照酒吧的慣例,在這辭舊迎新的時刻,會用優美的音樂來結束這一天,而這個時候,你必須給自己找一個舞伴。如果沒有成功的話,那麼必須接受懲罰,當眾為大家表演一個具有娛樂性的搞笑節目,讓大家哄堂大笑起來。
“美麗的小姐,我可以在這浪漫的異國之都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當優美的樂曲響起時,阿易離開座位,像紳士般對她做出了邀請的動作。那繞口的英文從他的嘴唇裏飄出來,忽然變得十分性感。
“榮幸之至。”千宸嫣然一笑,這才把手放到他的手,她可不會什麼搞笑節目。
其實她從小就不喜歡跳舞,特別是國標,因為跳這種舞一般都需要找一位舞伴,但是千宸沒有,也沒有人願意做她的舞伴。隻是在認識易熙後,知道他媽媽對他未來女朋友的唯一要求就是必須會跳芭蕾舞,所以從那時候起,她就偷偷開始學跳舞。不過,千宸沒有想到,當她學會跳舞了,她的舞伴卻已經不是易熙了。
柔柔的燈光照在昏暗的舞台上,有著夢境般的錯覺。
華爾茲是一種旋轉性很強的舞蹈,主要靠腿部和臀部的運動,以及肩膀和手臂的擺動,從而讓舞姿看起來輕盈且優雅。它講究的是雍容華貴,氣質典雅,而所追求的是一種浪漫、唯美的意境,舞姿飄逸而優美,向來有“舞中皇後”之稱。
千宸在阿易的帶動下,高度配合著,旋轉、擺出各種優雅的舞姿。她從沒有見過男生可以把華爾茲跳得這麼好,輕盈但不失力道,優雅中透著一點點狂野,感性中又帶著一絲性感……簡直比得上那些專業舞者。
最慘的是,阿易全程都用深情的目光凝視著她。千宸明明知道這隻是錯覺,阿易這麼做隻是想把舞跳好,跳出華爾茲情意綿綿的精髓,可她還是被他的眼睛電得雙腿發軟。
這雙電力十足的眼睛……
越是看得仔細,千宸越覺得像極了易熙的眼睛。
千宸的視線變得模糊,明明四周還有不少人,可她的眼裏隻看得到對方。不過,與其說她是在看阿易,還不如說是透過他,深情地凝視著另一個人。
雖然是萍水相逢,她卻能在對方的身上找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就是這樣,千宸才會控製不住自己,把他當成了易熙。
一下下就好了,再擁抱易熙一下!
這個聲音在她心裏回蕩著,簡直深入骨髓,她根本拒絕不了。
她微微仰起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迷離的眼神狀似邀請,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微妙的氣息。
不過,阿易卻理智地沒有被引誘。雖然這位貓女小姐某些方麵真的很像她,可始終不是她——千宸。
當這個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名字再也無法控製地在阿易的腦海裏浮現時,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卻突然從這位唐小姐的嘴裏冒了出來。阿易的身體猛地一僵。
“易熙……”
千宸看著他,眼裏蓄著淚,眼神迷茫,嘴巴微微噘著,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樣。
阿易想告訴自己,他聽錯了,可是——
“易熙,我想你了……”
這句話已經帶著明顯的哽咽。
阿易這下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憤怒讓他全身的血液沸騰,突然,他像變了個人似的,動作粗魯地放開她,甚至問都沒有問她,就直接伸手把她的貓女麵具取下來。
他愣住了,眼裏仿佛燃起了憤怒的火焰。
“咦?”
麵對他突然的舉動,千宸還一臉茫然。
易熙緊緊地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現在你能看清楚我是誰了嗎?”
男爵麵具被一隻指節分明的大手拿了下來,一張無可挑剔的俊臉出現在千宸的麵前。
這張臉與兩年前的那個少年重疊,千宸猛地睜大眼睛,宛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過來。
“啊,怎麼是你?”
千宸萬萬也沒有想到,這位阿藝先生竟然就是易熙。
所以,阿藝的“藝”,其實是易熙的“易”嗎?
頓時,千宸有種想一掌拍死自己的衝動。
【二】
五天後,F&S娛樂集團位於新加坡的總公司。
當千宸連續把七份文件簽錯後,於又曦忍不住提醒她:“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發現你這次從美國回來後,總是心神不寧的。”
“沒有啊。”
這兩年來的曆練讓千宸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說謊不打草稿。
“真的沒有?”於又曦的眉毛一挑,彎起手指在她的辦公桌上輕輕地叩了兩下,“那你先看看文件上麵的鬼畫符是誰的簽名。”
文件是她簽的,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千宸有些鬱悶地在心裏腹誹,不過當她翻開文件的第一頁時,臉色頓時一沉。
那上麵的簽名是她的沒錯,問題是她簽名的地方都不對,而且還簽得亂七八糟的。
於又曦聳了聳肩,看向辦公桌另一邊的文件,說道:“還有那些。”
千宸打開擱在最上麵的文件,發現情況正如於又曦說的那樣,臉色冷不防地變得鐵青。因為她的失誤,秘書估計從明天起就要開始加班,重新把這些文件和合同整理出來。
“她們向你打小報告了?”千宸唇角微揚,有點兒不滿地說道,“我就覺得奇怪了,你現在已經是實習醫師了,時間上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自由了,這離過年休年假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嗎?怎麼突然有空飛過來看我,原來是有人在背後搞鬼……是唐秘書吧?”
於又曦的眉頭突然皺緊,走到辦公桌的對麵,麵對麵地看著她:“不要轉移話題,千宸,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你。”
千宸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表情很無辜:“我很好啊。”
“如果真好,你會連續幾天批錯文件,開會拿錯資料,跟秘書出去都能走丟?最誇張的是上廁所把男廁當成女廁了……”
聞言,千宸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她不悅地反問道:“唐秘書就是這樣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