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嗎?
哪裏是什麼好朋友啊?我以為的那些好朋友,卻告訴我他們都不是我的好朋友,也從未想過要當我的好朋友。
“我都搞砸了,兮然。”我喃喃地說道,“你知道嗎?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你怎麼了啊,暖暖?”趙兮然滿臉擔憂地看著我,“你別嚇我啊。”
“沒有嚇你,都是騙人的,一直都是騙人的。”我搖搖頭說,“對不起啊,兮然,我沒能撮合你和程瑞,他告訴我他喜歡我,他們都喜歡我,就我一個人像傻子一樣,大家都在陪我演戲而已,陪我演著那場桃園結義的戲。”
“暖暖。”趙兮然眼裏浮現一絲憐憫,“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不是你的錯。”我擺擺手讓她不要說了,“是我自己,傻傻弄不清楚。”
“我回家了,兮然。”我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她,“你是我真正的好朋友吧,不是為了哄我開心,陪我演的戲吧?”
趙兮然輕輕點了點頭,她說:“暖暖,我是你的朋友,一直都是,沒有騙你,不是演戲,我是你的好朋友。”
“謝謝你。”
謝謝你,兮然,謝謝。
02
回到家,我一直沒有勇氣看向隔壁的院子。我以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許陌的人,卻發現到頭來我最不了解的人就是許陌。
大概一直以來,他隻把願意讓我了解的那一部分展現給我看吧!
心不在焉地吃了飯,我推著自行車朝學校走。路過公園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拐去了那片繡球花地,我看了一圈,沒有一個人在。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在期待什麼呢?
期待許陌出現在這裏嗎?
不會的,他大概已經忘記了吧,忘記了六歲那年,就在這裏,他在我的裙子上別了兩朵繡球花。
我放下自行車,走進繡球花裏。這個時節,繡球花已經轉了青綠色。我彎著腰很快采了一大捧,然後將它們放進車簍裏,用力踩下自行車朝前衝去。
不想去學校,不想回家,可是有一個地方是不得不去的。
趙兮然說,夏熙被送去了醫院,看樣子是熬不過去了。
我很害怕去見他,可是我明白,如果今天不去,可能就會永遠也無法再見到他了。不管他後來是否又對我表白,曾經他都引我為知己,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那麼大概,隻有他能夠解開我心上打著的這個死結了。
我將自行車踩得飛快,我從來沒有這麼焦急地想去見某個人。夏熙,請一定要等等我,我馬上就來了,我正在奔赴你所在的地方,很快就來見你了。
好在醫院離學校這一帶並不遠,踩自行車過去二十幾分鍾也就到了。
我將自行車停在醫院的車棚裏,然後拿起車簍裏的那捧繡球花抱在懷裏,衝進醫院大門。
我抓著一個小護士就問:“夏熙在哪裏?今天被送過來急診的那個心髒病人,他在哪裏?”
“你別急。”護士估計是被我的表情嚇到了,她試著安撫我,“我幫你找找登記單子,你不要著急。”
“麻煩你快一點。”我心裏一直慌慌的,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在後麵那棟大樓的3310病房,你快去吧。”護士合上登記冊,催促我道。
上次來過這裏,我知道3310在哪裏,我上了電梯按下了33樓的按鈕,電梯一開我就跑了出去。
與上次來這裏不一樣,這一次這裏聚了很多人,老的少的都有,他們看上去都不太好,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了。我找到了3310病房,病房的門開著,從外麵看進去,天藍色的窗簾迎風飄動。
一切好像回到了好久之前,我第一次來看夏熙時候的場景。那時候天也是這樣的一碧如洗,病房裏也是這麼安靜,但是上次這裏並沒有圍上這麼多人。
我抱著繡球花走到門口,有人喊住了我。
我回頭說了一聲:“我是夏熙的好朋友,我來看看他。”
那個人便沒有阻攔我,讓我進去了。
我抱著繡球花走進去,病床上,他變得比上次更加蒼白消瘦,他的嘴唇是紫色的,後來我才知道,心髒不好的人,嘴唇都是紫色的。
他像是已經陷入了漫長的沉睡,我抱著繡球花站在身側,彎下腰輕聲喊他:“夏熙學長,夏熙學長,你還醒著嗎?我是葉暖啊,我來看你了。”
認識他那年,我是大一新生,他是大二的學長,他在雨裏給繡球花擋雨,我穿著校服冒冒失失地跑過去,於是我就認識了他。
現在我是大二生,他是大三的學長,他說他要忙著實習,忙著找工作的,可是現在呢?現在的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這裏。
都說重症心髒病患者是活不過二十歲的,在十七八歲的年齡就死去了。
夏熙今年二十一,是不是還要感激上蒼多給了他這幾年燦爛的大學生活?
可是,這是有多殘忍啊!
花才正要開,就枯萎了。
“夏熙學長?”我又喊了一聲,“你醒醒好嗎?”
終於他的睫毛動了動,像是很艱難地睜開了眼皮子。
他的眼眸黯淡無光,曾經他漂亮的眼睛仿佛一汪古井,是那麼深邃,那麼迷人。
“你終於來了啊。”他衝我輕輕笑了起來,“我以為我等不到你了。”
眼淚在這一瞬間砸落下來。
我哭著道歉:“對不起啊,我來晚了。”
“沒關係,不晚的。”他說,“你來了,我很高興的。”
“繡球花,好看嗎?”我趕緊將懷裏的繡球花抱給他,他伸出纖瘦的雙手接過去。
他無神的眼眸像是一下子有了生機一樣,他微微笑著,輕觸繡球花的花團,回答我:“好看,果然還是繡球花最好看了。”
“對不起,上次那樣從你麵前逃開了。”我輕聲對他說,我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說了,“其實想好好回應你的,可是那時候我的心情太混亂。我其實就是一個膽小鬼,一直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其實膽子比誰都小。”
他微微笑著看著我,並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