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末。
寧海市郊一家不起眼的福利院門前,數條人影站在夜色中,望著“寧海市第一人民福利院”的斑駁陳舊牌匾,久久無言,一種仿佛融化於空氣中的悲傷緊緊壓迫著心髒。
數人中有一位婦人,穿著華貴雍容而不張揚,麵貌美麗清秀,此時婦人懷裏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癡癡的望著懷中嬰兒那張熟睡的臉,婦人一隻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卻成串的往下滴落,寂然無聲中,悲傷更清晰刺骨。
“蓉兒,放下他吧,我們時間不多了……”婦人旁邊一位年約三十的男子無奈歎息。
婦人搖頭,下意識摟緊了懷中的嬰兒,抬頭帶著幾分企求的看著男子:“真要把他留在這裏?為什麼要這樣?”
男子濃黑的劍眉深深皺起,眉宇間散發出淡淡的威嚴和高貴的氣息,方正陽剛的臉龐上不易察覺的閃過幾分痛苦之色。
“必須把他留在這裏,我們已經危如累卵,朝不保夕,若把他放在身邊,這條生命必然被我們連累,活下來的機會不大。”男子的聲音沉穩而堅定。
婦人悲泣道:“可是這孩子是我們的骨肉啊!你不是老爺子內定的家族接班人嗎?你不是豪門名將之後嗎?老爺子不是位高權重,翻雲覆雨嗎?如此顯赫的人物,連個孩子的性命都保不住,你們……你們羞不羞愧?”
男子長歎口氣:“樹大多敗枝,兄弟相煎,手足鬩牆,豪門之內,終避不了相殘,今日時勢嚴峻,我出此下策,實不得已,蓉兒,我們的孩子若生在普通平凡人家,我們一家自然可享倫,可如今我們連自己的性命都難保,何忍再誤了孩子的性命?把他放下吧,就算他將來是個孤兒,受盡人間苦楚辛酸,總好過懵懂繈褓之中被人屠戮殘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婦人緊緊摟著懷中嬰兒,冰冷的淚珠兒不斷滴落在嬰兒粉嫩的臉蛋上。
“……他還沒滿月呀!想聽他叫我一聲‘媽’都不可能了,我……我……”婦人終於控製不住悲傷,大哭起來。
男子一臉黯然,靜靜看著婦人哭了許久,半晌才道:“蓉兒,不是我心狠,非要把他丟在孤兒院,我這也是為了救他的命,你……別怪我。”
罷男子忽然一咬牙,略略提高了聲音,道:“桂棟,去,把夫人懷裏的孩子抱過來,心放在孤兒院門口,快點,我們時間不多了!”
婦人大急,停了哭泣,將懷裏的嬰兒抱得更緊,滿麵惶然不停搖頭。
離二人幾米外,一名三十多歲的魁梧男子聞言渾身一震,看著夫妻二人相峙,猶豫許久,忽然朝男子撲通跪了下來,哽咽道:“少爺,三思啊!這……可是您的親骨肉啊!”
男子大怒,雙目暴睜,一道淩厲的光芒射向桂棟,厲聲喝道:“桂棟,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嗎?都反了?”
桂棟瑟縮了一下,又鼓足了勇氣,麵朝男子狠狠磕了一個響頭,力道過大,磕得額頭頓時流出鮮血。
“少爺,我的祖父是您祖父的警衛,打過江山流過血,我的父親也是您父親的警衛,擋過子彈,挨過批鬥,而我,與少爺也從相隨到大,名是主仆,情如兄弟,現今家裏局勢危急,我王桂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對少爺你的決定自無二話,隻是少爺尚未滿月,將他丟在這裏,以後便是無依無靠的孤兒,將來受盡世間苦楚磨難,少爺是做大事的人,為保孩子性命可以忍心把他丟在這裏,可我卻實在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