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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媚進門以後,便看見葉歡和周蓉相對而立,二人對視著,身軀都在微微發顫。
悠揚的鋼琴曲如水銀泄地,點綴著二人之間的沉默。
周蓉淚流滿麵,癡癡的盯著麵前這個想念了二十年的年輕人,一雙仍具風韻的眼睛貪婪的掃視著他麵孔的每一寸肌膚,看著他這些年辛苦滄桑在他臉上刻下的道道痕跡,周蓉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滾而下。
二十年的風霜苦難,他已經長成了男子漢,而最讓周蓉心痛的是,他的人生軌跡裏,沒有父母的影子,完全靠著他一個人咬牙撐過來,苦了累了,傷了痛了,全是他一個人默默承受,而她卻一直不能參與兒子的人生。
不能參與兒子的人生,是父母最大的悲哀。
這些年啊,他是怎麼撐過來的?一個身世空白的孤兒遭受了多少白眼與嘲諷,為了生存,他忍受過多少屈辱與磨難,受了傷害他找誰傾訴,受了委屈他找誰分擔……所有的一切坎坷裏,竟沒有父母半點影子,何其不幸,何其痛哉!
葉歡抿著嘴,麵無表情看著麵前這位中年美婦,身軀微微顫抖。
這位泣不成聲的中年女人,大概就是他尋找了二十年的答案吧。
站在她麵前,葉歡隻覺得身軀陣陣發冷。
痛恨,怨恚,酸楚……這些滋味在腦海中反複翻騰。
曾立過無數次誓,如果見到自己的父母,一定要痛罵痛揍雲雲,可臨到真正相見,葉歡看著周蓉痛苦欲絕的樣子,葉歡發現以往立的那些誓言全是毫無意義的狠話,他現在一個字都不出口。
這些年可知我的辛苦?既然不願要我,何苦讓我來到人世?當年為什麼拋棄我?
多年積下的疑問,現在他一個都不想問了,隻是麵無表情站在周蓉的對麵,看著這個女人為他哭得肝腸寸斷,他卻毫無表示,仿佛隻是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般。
二人不知對視了多久,周媚擦了擦腮邊的淚,強笑道:“我們進去吃飯吧,坐下來聊。”
葉歡扭過頭,眼神麻木的看著周媚,周媚被他空洞無神的目光刺得心中一痛,伸出手,輕輕挽住他的手臂,半扶半拖的將他帶進餐廳。
三人落座,侍生端上各種美味可口的異國菜肴甜品。
周蓉和周媚都沒有吃飯的心思,隻是盯著葉歡,眼睛眨都不眨,仿佛下一秒他就會平空消失一般。
葉歡拿起了刀叉,動作生硬的切割著盤裏的牛肉,一下又一下。
周蓉急忙端過盤子,細心幫他把牛肉切成一塊一塊,眼淚一直不曾停過。
二十年,這是她為兒子親手做的第一件事。
心痛欲絕是什麼滋味,今日她總算嚐到,或者,這二十年來,她的心一直在痛著,一刻不曾停歇。
淚,一滴一滴,落入盛著牛排的盤中。
葉歡端過盤子,沉默著叉起塊牛肉,一口一口吃著。
侍生恭敬的打開了一瓶法國波爾多的Lafie紅酒。
周蓉一伸手,接過酒瓶,細心為葉歡斟酒。
葉歡埋頭大吃,不理不顧。
整個過程裏,三人一直沉默著,沒有介紹,沒有寒暄,一種難以言狀的窒息感沉沉壓在三人心頭。
吃了幾口,葉歡將盤子一推,嘴一撇,道:“難吃。”
周蓉急忙道:“你想吃什麼,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