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桐笑了。坐了這麼久的車,我都不知道它的起點在哪裏,終點又在哪裏。欣桐說著低下了頭。就像現在,我已經記不清楚我當初是怎麼跟他開始的,以後又會怎麼樣,但,又能怎麼樣呢?
蘇杉說:隨遇而安吧,就這樣,也挺好的。
欣桐說:看看我們現在,有什麼好的,也不知道你這點樂觀是從哪個牙縫裏擠出來的。
蘇杉沉默了一會兒,說:那班公交不再是原來那個售票員了。
欣桐一愣,那個阿姨怎麼了嗎?
蘇杉說:我不知道,也沒問。問了又能怎麼樣呢?你說是吧?
欣桐輕輕撞了蘇杉的肩膀,笑著說:反將我一軍,你挺厲害啊。
蘇杉也笑了。
欣桐在溫城待了五天,臨行前,欣桐叫上王倫去她們原來的母校看看。
溫城專科的風景還是沒有大變,南北大道夾道的梧桐樹長得依然茂盛,體育場邊上的青竹依然挺拔,有幾杈還俯下身來,想用它清涼涼的葉片撩撥在它前邊伸展開去的徑地。
王倫和蘇杉相見的時候,看上去淡淡的,兩人都刻意保持著隱隱約約的距離。欣桐察覺到了,但一想到王倫也是快要結婚的人了,似乎明白了個大概,就沒有再過問。
再往裏走,就看到古鬆了。
王倫輕輕開口,像是怕驚擾了這棵古樹。這棵古鬆多奇怪呀。中間裂開了,這樣斜著,居然也可以長得這麼茂盛。
欣桐定定地看著古鬆。
蘇杉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欣桐說:是呀,我記得那時我跟你說過的。我回麗城前一天,李華就是在這裏說,這棵古鬆,據說遭過雷劈,於是從中間裂開,但它沒有倒下,依舊長得蔥綠。他說,但願我們的愛能像這古鬆那麼頑強就好了。
蘇杉說:哪裏有什麼愛會像它那麼頑強呀。
王倫一怔,轉頭看著蘇杉。
蘇杉擺擺手,不說這些傷感的了,我們拍張照吧,算是回母校的紀念。
欣桐說:對啊,是該留個紀念什麼的。來,王倫,幫我們拍張照吧。
蘇杉和欣桐挽著手臂,露出一個笑臉。
蘇杉也沒有再去音樂書吧了,以前放學後總是會路過書吧,去坐上那麼一會兒。現在蘇杉會特意繞遠路,能盡量避開書吧則避開。
蘇杉不想再去招惹些無端也無果的糾纏,就連路過也不想,她現在甚至已經沒有多少勇氣和力氣去直視那家店麵了。
店員們發現最近王倫來店裏的次數變多了,常常是拿一壺茶坐在靠玻璃窗的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時看著外麵發呆,有時翻翻書。店裏有什麼要緊事,經常要叫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李銳來音樂書吧借書的時候,王倫剛好在書架邊放書。
李銳之前幾次來書吧都沒找到王倫,這次看到他一陣驚喜,興衝衝地跑過去喊了一聲:王老師好。
王倫問:是不是又拿了什麼獎,這麼高興?
李銳在書包裏翻了半天,把自己最近剛寫的文章掏出來給王倫看,說:王老師你幫我改改這篇作文吧,最近蘇老師身體不太好,我擔心她累著就沒敢拿去給她看。
王倫站在原地,想了許久,才伸手去接。
李銳問:王老師最近怎麼都沒到學校去看看呀?
王倫一愣,說:以後,就不用叫“王老師”了,我……本就不是你們的老師,就叫“王叔叔”吧。
李銳是個敏感的孩子,感覺到了王倫語氣裏若有若無的抵觸。哦……王叔叔。他的神色有些失望。
王倫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最近太忙,就沒空去看你們了。你要看什麼書隻管過來問叔叔借,蘇老師沒空幫你改作文,就過來找我。
李銳看著他說:嗯嗯,謝謝王叔叔……那……那你不問問蘇老師的情況嗎?以前我來這兒的時候你總要問蘇老師最近怎麼樣的。
王倫沒說話,把還回來的書擺好,看著書架,像在對自己說,又像在對李銳說。就這樣吧,挺好的。
李銳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蘇老師病了這麼久都沒好,越來越消瘦,都這樣了還這麼拚,我們都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王老……王叔叔您勸勸她吧。
王倫的身子顫了一下。
李銳見王倫沒說話,失落地癟癟嘴,拿起剛借的書說:那王叔叔我先走了哦。
王倫僵硬地轉過頭,看著李銳走出店門,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