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大成說明情況後,魯少賢也跟著找女紅,大成往東,他往南。
沒有找到童大小姐,大成路過舍易盈的賭館時,忍不住進去看了一眼。裏麵人頭攢動,煙霧繚繞,幾步遠就辨不清人。找了幾個賭局,大成才看到宋大田,當時,宋大田正往懷裏扒銀圓,看到大成,他說,大成,我贏了,我贏了。
見大成沒反應,旁邊的二貴對他說,怎麼還愣著,把錢掏出來,壓在這裏就行,賭一把,你不是家裏窮嗎,贏點錢回去報答你娘。
聽二貴這樣說,大成看了一眼宋大田,宋大叔說那就試一局吧,孩子,不要多,拿出一個銀圓就行。
在這個世界上,大成唯一信任的就是宋大田,自己爹沒了,宋大叔就是爹。所以,那一分鍾,他信了宋大叔,從衣服口袋裏掏出兩個銀圓壓到桌上,之後是莊人雙手捧著罐子搖晃,搖得他眼花繚亂,當煙霧中的莊人啪的一下,把罐子裏的色子撒在桌上時,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兩個銀圓就被莊人扒走了,看到莊人一臉賴笑,他知道是自己輸了。他的手又伸進自己衣服口袋,但他猶豫了,二貴催他掏出來,不輸怎麼會贏呢?你看我不也輸了嗎?但我要把輸掉的錢贏回來,我還賒著“櫻花穀”的嫖銀呢。
二貴說得對,輸了就要贏回來,大成押上了自己包裏最後一個銀圓,結果仍然是一去無回。身上沒錢了,他正想跟宋大田借,但一隻大手拉走了他,並把他攆出賭場,那人說,這裏不是你小子玩的地方,滾吧。
那人正是賭館老板舍易盈,他遞給大成兩個銀圓說,拿去花,但不準你再到賭場來。
正說著,二貴走來,對舍易盈叫了一聲大哥,舍易盈問什麼事?二貴說,最近我手頭緊,大哥的電影院工地能不能給我派個活兒。
不能,你再有錢也會用來賭了抽了,再說了,你不是在大通公司幹得好好的嗎?舍易盈說得很幹脆。二貴嗬嗬地笑,說,大哥呀,你給我派出一堆活兒,我可以找人來幹的。
聽了二貴的話,舍易盈大笑著走了,沒再理會他。
走出賭館,大成才又想起找大小姐的事,他趕回大通公司,向童老板稟報了情況,童老板說,沒找到就趕緊告訴我,老半天不回來。大成說,我都把碧色寨找遍了呢。
童政員知道女兒的脾氣,她沒把這種事放在心上,不能再等了,童政員沒把對女兒的不滿表現出來,而是端起酒杯告訴大家小女身體不適,就不勉強她到場了。今年民國伊始,在場的有滇越鐵路指揮長和德克拉曼站長等外國朋友,其餘都是蒙自政要,社會精英。今天我備薄酒,一方麵是慶賀小女出獄,二方麵是希望我們今後有更多合作,共同發財,祝各位升官發財,吉祥如意。
席間,章鴻泰向童政員賠不是,說大小姐的事,自己沒有盡到責任,沒有抵住上峰的意旨。童政員心裏卻不完全認同他的說法,口頭上卻說理解的,事都過去了,今後還要仰仗章大人扶持。雙方客氣之後,章鴻泰就提出要去看望女紅,童政員自然沒讓他去。
那天的餐會成了名副其實的商談會。在場的蒙自、個舊紳商李光翰、張釗肱、楊延桂大談滇越鐵路的好處,給他們帶來了從未有過的商機,最後,為了更好開發個舊錫礦,把個舊大錫運出去,他們商量自籌資金,建個舊、碧色寨、石屏鐵路。指揮長和德克拉曼聽他們這樣說,也來了興趣,指揮長說他向杜梅總督反映,讓法國政府投資。聽了指揮長的話,李光翰站起身說,這個就不麻煩你們法國人了,我們應該有一條自己的鐵路。
童政員怕事情鬧僵,從中打圓場。
女紅沒有出現,德克拉曼一直都在著急,有璐蔓絲在身旁,他不便表現出來,他根本沒興趣參與建鐵路的討論,趁璐蔓絲去廁所時,他溜出了“從來”餐館。這時,一輛客車進站,儀仗隊正在迎接。
站台上站著楞子和巴目幾人。現在政局改變了,巴目和他的同學可以理直氣壯地回校了,楞子是來送巴目返回昆明的,巴目對楞子說,我回學校辦好畢業手續就回來。楞子向巴目揮了揮手,巴目和兩個同學登上了開往昆明的列車。
德克拉曼沒和楞子打招呼,他找到十點過後,才從碧色寨的燈光中看到了女紅的身影,她正和一個男子道別,那男子走後,她走了過來,當德克拉曼看清離去的男子是魯少賢時,心裏不是滋味。
女紅沒有解釋自己的去向,隻是輕描淡寫地說她有事耽誤了酒宴,聽了她的話,德克拉曼大聲吼叫起來,你一句話就完了,那麼多人找你等你,你父親都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你怎麼就沒一個常人的思維呢,你不管別人的感受,也應為自己父親考慮一下吧?
女紅沒想到,眼前這個洋人會對她有如此這般的火氣,這也是德克拉曼第一次對她發火,她不知他的火氣從何而來,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沒參加酒會?這就怪了,要發火也是她父親的事,怎麼也輪不到你德克拉曼。
她正想說明事情真相,沒想到身後就傳來璐蔓絲聲音,那聲音像一股涼颼颼的風,讓人打戰,女紅轉過身,璐蔓絲那雙藍眼睛迎了上來,璐蔓絲一臉不高興地說,我就知道是童大小姐,不會有別人這樣讓站長大人如此上心,都說你童大小姐是一個動亂分子,為什麼還沒被處死呀。
德克拉曼對女紅說,對不起了,你回來就好,趕快去見你父親吧,他都急壞了。說完,他拉著璐蔓絲就走,動作有些不滿和粗暴。璐蔓絲也不示弱,邊走邊說,你對她好,你去跟她過吧,一個政治女輩,她有什麼好?
璐蔓絲的聲音,在夜色中扇動起憤怒的翅膀。
看著璐蔓絲的背影,女紅歎了口氣,她已經獲知,就是這個洋女人告發了自己。那天,她和德克拉曼從城裏散心回來時,被璐蔓絲看見後,向章鴻泰報了案。按理說,她不應該報案,她這樣做的用意,女紅自然知道,這是一場女人間的搏殺,說白了是爭風吃醋,自古如此,東西方女人也不例外。想到這裏,女紅就笑了,笑得很開心,她從沒回應過德克拉曼對自己的追求,更沒有承認自己和德克拉曼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