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年間,長安城內,在寒冬裏的黑暗半夜,皚皚白雪如鵝毛般四處紛飛,落地後仿佛被沒有月亮的夜也染成了黑色,白色的雪地卻是一片鉛墨般沉重的漆黑,壓得整座城都喘不過氣來。
城內寂靜無聲,唯有一個路過的行路人淩亂的腳步踩在地上的雪花上,發出“吱吱-吱嘎”的聲音,在這幽靜的夜裏格外的清晰。
這個行路人一路低頭前行,轉過道來,突然見了光亮。行路人眯起眼睛,從門房裏漏出的燈光依稀看清了大門上牌匾上,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歐陽王府。
行路人走近,顯出一身官差打扮,叩門許久,但是門房內無人應答。官差隻得走到大門前,扣起了門上的銅環,框框框的撞擊聲,格外響亮。
王府內卻燈火通明,外院屋簷下杵著的家奴門房李狗兒聽到銅環聲,一溜煙的回了門房,打開擋風的窗戶板一看,這身官差打扮,卻不是京城的衙役。
李狗兒於是便問道:“這位官爺,此處乃歐陽王府。請問有何貴幹?”
這個官差答道:“這位大人,我乃廣陵刺史手下當差的,受刺史萬大人命前來送信,還請小哥行個方便,把此信轉交王爺。”說話間,信和信底下的一張銀票遞進了門房。
李狗兒接過信,卻沒接銀票,對官差說道:“信我收下了,銀票請收回。別把你們地方的壞習慣帶到歐陽王府。”
官差訕訕陪笑道:“大人,是小的孟浪了,還請大人海涵。請大人務必把信轉交,此事十萬火急!”
李狗兒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揮揮手說:“知道了,知道了!”
李狗兒關上門,急忙拿起信,直奔房總管的臥室。
李狗兒不識字,也還是沒資格直接和王爺說話的,所以所有的信件都是先交給房總管,再由房總管決定什麼時候交給王爺的。
李狗兒拿著信,沒有在房總管的臥室找到他,卻在內院三夫人門外找到了正在候命的房總管。房總管接過信,對李狗兒說:“你現在去請穩婆,三夫人好像要生了。”
十六年前,房總管在外出采辦祭祀用品的時候,從城東廟中和尚手裏接過來的李狗兒,當時和尚說這個孩子沒有父母,發現時是被遺棄在廟門口。因為孩子太小,廟裏又沒有女性撫養,所以懇求房總管收養。
房總管奉行日行一善,看著孩子虎頭虎腦,逗一下咯咯咯的笑起來也很可愛,就收下了。
這孩子進了王府,雖然名義上是家奴,但是李總管膝下無子,還是把他當義子來養。
因為李狗兒脖子上有個銀鎖,上麵一個李字,房總管想必他姓李,因為想要討個口彩,讓孩子好養,所以就給他取名李狗兒。
話說李狗兒從小就很聽話,人又特別老實,被王府其他家丁打趣戲弄也不生氣。
兩年前李狗兒15歲了,房總管看他忠厚老實,就安排他做了個門房,每個月也能領個十餘貫銅錢的月供。
因為李狗兒人老實,又從不吃喝嫖賭,所以一年前,房總管又給他說了個媒,和王府廚房裏做工的王夥夫的女兒成了親。
一年下來,李王氏也懷胎九月了。李狗兒聽其他家丁說,孩子十個月就能生出來,所以李狗兒最近這幾天滿心焦急的等著孩子的出生,想早日做父親。但是沒想到老爺家的三夫人倒有些早產,至今才八個月多點,竟還比李王氏先發動了。
李狗兒拉開偏門,“唰”的一下就竄出了王府。雖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地麵也無任何光亮,但是李狗兒還是輕車熟路的直往穩婆王媽的屋子奔去。
這條路李狗兒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自從確定有喜後,李狗兒一有空就在這條路上溜達,幻想著自己孩子出生前,自己這個當父親的在這條路上狂奔去請王媽的情景。
沒想到,今日竟先給夫人去請王媽。李狗兒低頭自嘲了一下:“別急,俺孩子又不是哪吒要三年六個月,時辰到了總會出生的。到時候為父一定要好好的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