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風,最近似乎不止一次聽聞。看樣子,好天氣馬上就要結束了。
在大堂吧坐了一會兒,咖啡喝掉一小半,葉家文忽然留意到大堂人群裏有一些微妙的變化。之前三名見過的第九局探員正在進行午後交班,前來接班的第九局便衣探員人數多了三人,他們偽裝成商旅的樣子分散在大堂幾處關鍵的角落。對於額外增派的人手,他並沒有過於感到意外,或許是這兩天關於槍擊案調查有了進展,李東城根據最新的風險評估加強了安保等級。如果真是這樣,他倒是想盡快給李東城打一個電話,詢問一下具體進展。
就在這時,完成接班的六名探員之中,一名身材高大、梳著精幹偏分發型的探員走進了大堂吧,徑直來到了葉家文對麵坐下。葉家文放下報紙,他並不認為對方,不過卻在疑惑之下仍然抱以禮節性的微笑。
“葉sir,外勤中心第二支援部機動部隊,吳振邦,主管探員。”他做了自我介紹。
葉家文快速打量了對方一眼,吳振邦大約三十五歲,有一種明顯的軍人氣質。讓他印象最深的,還是對方看待自己的眼神裏帶著一種冷酷和審視。又或許,對方看待任何人和任何事都是諸如此類的眼神。
“李sir加派了人手?”他對吳振邦點了點頭,顯然自己沒有必要進行自我介紹。
大堂吧的服務員走過來為吳振邦點單,他要了一杯冰鎮高山茶。
“是的,不過我們小隊也是剛接到的通知,關於最新安保計劃的細節,李sir應該會在稍後的時候告訴你。”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一包砂糖在手裏把玩著。葉家文能聽到對方把糖包裏的砂糖一顆顆捏碎的聲響。
葉家文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我是三年前調入第九局的,在此之前,我一直在中區衝鋒隊任職。”吳振邦繼續說,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手裏的糖包,知道說完了話,才抬頭看了葉家文一眼。
葉家文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這番話的用意,也許是屬於自我介紹的一部分。然而他沉默了一會兒後,立刻明白了過來。三年前,也就是1997年,吳振邦是隸屬於中區衝鋒隊的警員。同樣是三年前,他是總部政治部G4,最後一次外勤任務護送袁炳坤前往最高法院,當時的安全屋位於上環,負責支援的單位裏包括中區衝鋒隊。
“三年前袁炳坤案,你在現場?”他立刻問道。
“是的,槍擊發生的時候我就在隔壁街道的路口,後來趕到的時候,我看到你被抬上救護車。”吳振邦點了點頭。
葉家文感到心底有幾分激動,他剛想追問些什麼,不過這時服務員端上了一杯冰鎮高山茶放在了吳振邦麵前。他緩緩吸了一口氣,暗地裏有些自嘲,就算開了口,自己又該問些什麼呢?自己又能得到些什麼答案呢?對於吳振邦而言,這不過是工作上的一次巧合而已,香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
吳振邦將之前捏碎的糖包拆開,倒進了冰鎮高山茶裏,他沒有攪拌,拿起茶杯後喝了一大口,暢快的籲出一口氣來。他在把杯子放回桌麵前,再次開口說話了:“說起來,內務部對袁炳坤遇刺一案進行了長達一年半時間的調查,據說那次調查還是警務處副處長親自坐鎮督辦,動用的人力和物力可以算史無前例了。”
葉家文確實並不清楚這件事,他原以為在香港政權交接的那段時間,很多案件都會草率處理,即便像袁炳坤遇刺這樣撲朔迷離的案件,終歸會以一個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理由來結案。現在細細想來,如果真是草率的結案處理,他應該沒有機會安然度過頹廢的三年光陰,隻怕早就接到內務部或者法院發來的懲罰決議了。
吳振邦笑了笑,問道;“你想知道警方的調查結果嗎?”
葉家文對於這樣的明知故問感到反感,他當然沒有道理不想知道。警務處副處長親自督辦,又是警方有史以來最龐大的內部調查,必然會有一個讓人驚訝的結果。
“如果你方便告訴我的話。”他克製著自己內心的急切,盡可能平緩的說。
“既然現在都是第九局同仁,沒有理由還要隱瞞你。不過在我告訴你之前,有另外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到目前為止,你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第九局探員。”吳振邦的語氣似乎不算客氣,他還是用那種冷酷和審視的目光盯著葉家文。
真要賣關子嗎?葉家文心裏有幾分焦躁。合格的第九局探員?他其實對這些一點也不關心,再好的待遇、再好的職業空間、再好的配備,都頂不上查清楚阿寶身世之謎重要。退一萬步來講,他頹廢了三年,身體機能都沒能得到完全的恢複,根本不適合進行外勤工作。對此,他到現在都不明白李東城又或者第九局高層為什麼要這麼安排?
“別誤會,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當然,你的體能確實有待提高,但這都是可以解決的問題。”吳振邦緊接著補充了這一句。
“那你是什麼意思?”葉家文問。
“也許李sir向你介紹過第九局的職責,維護特級安全,但你並不真的知道什麼是特級安全……”
“也沒有人跟我詳細解釋過。”葉家文打斷了吳振邦的話。
“別介意,葉sir,我並沒有其他意思。有不少新晉探員在加入第九局之後沒多久,會因為心理素質的原因不能順利通過試用期,所以必要的隱瞞和謊言通常都是出於善意。特級安全的真相,遠比你認為的還要不可思議。”盡管吳振邦聽出了葉家文的不滿,他依然保持著一種平和的態度。這種平和的態度並不像是克製,更像是優人一等、高高在上的沉著自信。
特級安全需要用“不可思議”來形容嗎?葉家文在心裏揣測著,這讓他不由自主回想起剛才在電梯裏的聯想。銀色子彈,吸血鬼?不至於是這樣的無稽之談吧?
“我希望我們能言歸正傳,吳sir。”他加強了說話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