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
太陽在風雪中急劇下墜。
“好好看家護院,等我回來。”
慕師靖出門之前囑咐了殊媱一句。
殊媱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乖巧地說:“小姐要平安回來呀,殊媱不能沒有小姐的。”
這一次,殊媱是真心的。
她重傷未愈,急需人來照顧,慕師靖雖然常常刁難她,但至少不會放任她死掉。如果慕師靖離開期間,讓其他人發現她的存在,後果不堪設想。
“隻是與故友見一麵罷了,能出什麼事?”慕師靖實在想象不到,此行能有什麼風險。
“小姐快別這麼說。”
殊媱現在聽不得這種底氣十足的話,“每次我說這樣的話,總會出事……小姐還是小心為上。”
“真迷信。”慕師靖說。
“畢竟我是小姐的信徒嘛。”
殊媱見縫插針地奉承了一句,白蒼蒼的臉頰強行牽動起了笑意,直到慕師靖真正離開,她的笑才消失無蹤。
她的身體雖然還完整,但金箭帶給她的創傷絲毫不亞於兩個月前的分屍。
殊媱躺在床榻上,一遍遍地回憶著幼年時初見大靈乾樹的畫麵,臉上不由浮現出了擔憂之色。
“舊日祭奠隻剩下一個月了,真的……來得及麼?”殊媱喃喃自語。
……
大焚宗的戒備並不森嚴,平時,大長老們也幾乎不會將目光投射到弟子聚居之處。
林守溪與小禾的離開很順利。
兩個月來,他們第一次離開大焚宗。
大焚宗同樣是沿著山體建造的,山巔上燃燒著終年不息的烈火,烈火簇擁著一座三角神殿,神殿名為聖火殿,宗主居住在聖火殿中,據說是一個渾身燃燒著烈焰的無麵之人。
“稍後,要不要我假扮成你去見她,看看這笨蛋慕姐姐能不能分辨清楚。”小禾說。
“你是真的玩上癮了?”林守溪問。
小禾幽幽一笑,答非所問道:“你這些天不是也玩得很開心麼?”
“是啊,要是能一直這般開心就好了。”林守溪坦然承認。
“怎麼突然有些傷感哎。”小禾抿唇一笑,小聲地說:“別多想了,等慕姐姐回來了,我們可以更放肆一些哦。”
林守溪沒敢接話。
數個時辰的趕路之後,他們穿越了茫茫雪原,聽到了湧動的濤聲。
“西南邊的雪原……形似老虎的怪石……”
小禾回憶著誅神錄上的說法,沿著海浪凶險的灘岸開始尋找。
沿岸不乏嶙峋怪石。
但小禾橫看豎看,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它們是大老虎石雕。
“小禾怎麼連隻老虎也找不到。”林守溪倒不心急。
“你什麼意思?”小禾冷冷問。
“俗話說物以類聚,小禾找老虎不應該是得心應手的嗎?”林守溪問。
小禾俏臉微紅,踹了他一腳,五指彎曲,真如老虎般凶巴巴地低吼了一聲,說:“再廢話本大王咬死你。”
不過又找了一陣後,小禾也對著黑魆魆起伏的海岸,發出了由衷的感慨:“哎,它要也是隻白的就好了,這樣的話,不管像不像,總歸是能一眼就瞧見的。”
“我們會不會是誤解慕姑娘了,慕姑娘可能隻是想寫書掙銀子,並沒有要給我們傳達消息的意思。”林守溪也開始懷疑。
“有可能,我們或許高估慕姐姐的智慧了。”小禾點頭。
兩人又找了一圈後,站在海邊,雙手叉腰,看著茫茫大海,陷入了沉思。
“再找找吧,如果師靖真在等我們,別讓她久等了。”林守溪說。
隻要距離稍近,湛宮就可以感應到死證的存在,林守溪抱著這點微薄的希望繼續尋找。
當然,林守溪說這話的時候,定然想不到,慕師靖也沒找到所謂的老虎石雕,正氣鼓鼓地站在海岸邊,痛罵殊媱的辦事不力。
沿著海岸走了許久。
林守溪與小禾停步歇腳。
海風持續不斷地喧囂著,將耳朵裏的聲音都吹空了,隻剩下轟隆隆的幻鳴。如銀的月光與雪花揉在一起,灑向張牙舞爪的海麵,海水湧成無數浪峰,又很快在崖石上撞碎。
海浪將滄海桑田演繹成了一個個瞬間。
“那是什麼東西?”
小禾仰起頭,看到了懸崖上隱隱有一個黑色的雕像。
“那是蟾蜍吧。”林守溪看了一眼,說。
“你確定那是蟾蜍?”小禾問。
“……”
接著,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我確定,但……”林守溪憑借著對慕師靖相識多年的了解,做出了判斷:“但慕師靖的老虎,何必一定是老虎呢?”
“有道理。”
小禾認可地點頭。
兩人來到冰雕邊,卻不見慕師靖的蹤影。
不知為何,沒找到慕師靖,小禾反而還鬆了口氣……要是真在這蟾蜍旁找到了慕姐姐,那慕姐姐的腦子恐怕是真壞了。
兩人在蟾蜍旁休憩,打算從長計議。
忽然。
背後的夜空中,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林守溪與小禾都敏銳地感應到了。
他們回頭望去。
漆黑遙遠的夜空中,幽藍的光閃動。
“那是什麼?流星?”小禾微微遲疑。
“快走!”
林守溪卻是立刻做出了判斷,他抓住小禾的手腕,將她摟入懷中,身形一轉,嫻熟地匿入了黑色的儲物戒裏,儲物戒受力,順著山崖滾下,卡在了石頭縫裏。
天空中。
幽藍之光由遠及近閃爍了三次。
第三次的時候,它已來到了蟾蜍冰雕附近。
這藍色的光根本不是什麼流星,而是一朵夢幻般美麗的藍紫色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