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
群星退回天幕之後。
四月的清晨又飄起大雪,大焚宗的聖火在高崖上燃燒,火與雪終年對撞,不死不休,仿佛這個殘酷國度的縮影。
唯有初鷺的小屋子,有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安寧。
小禾穿著她自己縫製的白裙在前麵煮粥,初鷺站在小禾身後,把玩著她衣服後麵的尾巴裝飾,慕師靖則繞著初鷺半轉圈圈,幫這小姑娘打理秀發。
“師娘,你不是說幫我梳頭嗎?怎麼越弄越亂呀?”
初鷺揉著雪白的小尾巴,問。
“梳發亦如修道,不破不立,不死無生。”慕師靖清冷道。
“師娘其實是覺得,我之前那樣,很像小語師娘吧?”初鷺嬌頸微轉,聲音稚氣未脫。
慕師靖的手頓了頓,說:“沒想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不過,我可不是在防備你哦,你這種黃毛丫頭可沒啥好防的,師娘隻是擔心,擔心你成為小語那樣的壞丫頭,所以決定由外而內地改造你,知道嗎?”
“我隻是說了一句話,師娘為什麼要解釋這麼多?”初鷺問。
“……”
慕師靖也意識到,自己倒有些欲蓋彌彰了,她也不和初鷺客氣了,敲了個板栗,說:“少廢話,專心讓師娘給你編發。”
“哦……”
初鷺對於慕師娘的編發技術很沒有信心,卻不敢多說,隻好用力揉捏尾巴緩解緊張。
慕師靖鑽研許久,終於編出了一個繁複的發髻,她取來鏡子,問初鷺感覺如何。
初鷺咬著薄唇前前後後端詳了一會兒,最後隻擠出一句:“它很特別,和師娘一樣特別。”
慕師靖隻當她是誇獎,滿意點頭。
她見初鷺一直在玩小禾裙子後麵的尾巴,便順手取出了當初在幽庭雅居購買的狐狸尾巴,逗弄初鷺。
“這是師娘的拂塵哦,初鷺喜歡嗎?”慕師靖將它斜置懷中,笑吟吟的問。
初鷺眼睛一亮。
可不等這小丫頭回答,林守溪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慕師靖身後。
“不準帶壞我徒弟。”
林守溪表情嚴肅,一把奪過尾巴。
“帶壞?尾巴是壞尾巴嗎?”
初鷺好奇地問。
林守溪看了慕師靖一眼,慕師靖心中一緊,知道再不圓場的話,臀兒又要挨巴掌了,立刻說:“每做一條這樣的尾巴,就有一隻狐狸要被殺害,它看似漂亮可愛,背後卻是淋著血的。”
初鷺表麵上認真點頭,卻總覺得師父師娘隱瞞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清晨。
四人圍坐一起,一同喝過了粥。
“這粥裏的糖好像放多了。”
林守溪用勺子均勻攪拌之後,淺嚐了一口。
“有麼?”
慕師靖淺嚐了一口,並不覺得。
“不信你嚐嚐我的。”林守溪說。
“好啊。”
慕師靖隨口應答,扭過頭時卻撞上了林守溪的唇,她眼睛睜大,身體觸電般一縮,卻已避之不及,回過頭時,她的唇上已沾了個濕漉漉的吻。
“甜麼?”
林守溪笑著問。
“初鷺在看呢,你能不能分場合?”慕師靖狠狠瞪了他一眼。
“初鷺什麼也沒看見。”初鷺埋頭喝粥,一本正經地說。
小禾見了這幕,神色幽幽,她倒沒說什麼我也想嚐嚐,隻是不緊不慢地喝著粥,同時,布簾下遮掩的白絲玉足卻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探了過去,踩住了林守溪。
林守溪眉頭一皺。
他咬牙抬頭,用眼神討饒,小禾微微傾身趴在桌麵上,手支麵頰,對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喜歡嗎?”
“小禾的粥當然永遠也喝不膩。”林守溪微笑著說。
“嗯。”
小禾輕輕頷首,說:“下次你煮給我喝。”
林守溪點過頭後,小禾才放過了他。
慕師靖微微蹙眉,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對了,師父,你沒有被封印進戒指之前,是做什麼的呀?”初鷺問。
“山主。”林守溪回答。
“山主……”
初鷺心想,真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山,山主這身份一聽就不厲害,師父能娶到這麼漂亮的師娘,靠的想必不是顯赫家世,而是勤勞與汗水了。
她也要好好努力,成為師父一樣的劍修。
初鷺小勺小勺地喝著粥,這粥似乎是比千味的佳肴更可口的美味,怎麼也舍不得喝完。
暖融融的水霧在熱粥中不斷騰起,彌漫在少年少女之間,初鷺恍然抬頭,一時間竟看不清師父師娘們的容顏,她有著回憶靈根,對於回憶也極為敏感,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直覺——此刻模糊的畫麵,會在今後漫長的歲月裏日漸清晰。
喝完早粥。
離別也就跟著來了。
“師父師娘還有事要做,恐怕沒辦法一直陪著初鷺了。”林守溪揉了揉初鷺的腦袋,歉意地說。
“沒關係的,接下來的十天,初鷺也有十多場武要比,也會很忙,初鷺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我們各自做自己的事就好了。”初鷺藏起了委屈,語氣活潑。
慕師靖雙臂環胸,總覺得這小丫頭越來越朝小語的方向偏移了。
初鷺逐一擁抱過師娘。
分別之前,初鷺又抓住了林守溪的手,問:“師父,舊日祭奠上,有一場十三靈術宗試道會,到時候初鷺應該會代表大焚宗參戰,到時候師父能來看嗎?”
“當然。”
林守溪錯過了小語的成長,不想再錯過初鷺的成長。
“一言為定。”初鷺說。
“一言為定。”林守溪說。
分別之後。
三人向著大雪王宮走去。